正文 第3章 驚靈犀1(2 / 3)

後麵又是整串的艱澀詞句,我又聽不懂了。

總之,剛剛那段的大意就是:變態皇帝得了個小感冒,有個太監給他進藥進錯了,讓他錯厥,太監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聯合後宮娘娘跟朝廷官員,報假喪,想造反,幸好北親王(名叫“禳”)挺身而出鐵腕粉碎了他們的陰謀,不過變態皇帝的命也救不回來了,用什麼“續命之法”活到現在,打算傳位給北親王……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變態皇帝頭都斷了,死在我麵前,是我親眼所見啊!造反的明明是北親王,也是我親眼所見啊!又關什麼感冒、什麼太監一毛錢的事情?

我握著拳,看著深殿裏高高的那個穿龍袍的人,真想把他揪下來,看看是怎麼回事!

司儀唱了一聲,有個人從殿側緩步踱出,朱履、青羅襪帶、四章紅羅裳、五章青羅衣、白紗中衣,青麵緋裏的袞冕,水晶夾著雪色的垂珠,麵容在這樣的華裳下襯得冷峻了一些、但仍然沉鬱如玉。這次這個,才是北親王,沒有錯!

他淡淡向外頭掃了一眼,也許看見了我,也許沒有,回身向變態皇帝站定,施一禮。司儀又唱一聲,他向前,跪在變態皇帝階下。變態皇帝手抬起來——是的!我把眼睛揉了又揉,那隻手真的抬起來一點,揮了揮。而且他、他他他,開口說話了!聲音低沉含糊,有點像本人,但很難分辨,咬的字也模糊不清,不知是“宣召吧”還是“受禪吧”。

反正旁邊侍侯的人聽清了便行。隻見一個盛裝太監,端著黃綾子的詔書站了出來,大聲念誦:

“夫大道之行……兄終弟及……以寧黎庶。總攬四海,奄括區宇……聖哲從天,神睿英武,峻德爍日,崇光大明……延祀佐運,名表軒轅……克配顯上天,以光明命……”——大概就是禪讓的意思。

接下來的事情統共都像喜劇。北親王接了禪位書,老皇帝賜給他通天冠,然後隆重嗝屁。那個據說罪魁禍首的太監拖出去被哢嚓了,頭托著金盤子裏示眾,大家歡呼,表揚天朝仁慈不給賊子上磔刑。北親王即位,宣布給老皇帝發國喪,宣告其諡號為“厲”——因為變態皇帝單名一個祥字,所以從這刻起,後人稱呼他,便可以稱之為“厲祥”

祭天、祭祖、上樂、上舞,甭管百官中有過什麼騷動,反正這麼一套接一套也都接下去了,氣氛越來越安穩和樂,我肚子餓。

這個世界裏的習慣是一日兩餐,上午吃頓早午飯,大約是九、十點鍾,叫“食時”,傍晚吃頓晚飯,大約是五六點鍾,這才是正餐。誰要想一起床就進食,會被視為奢腐的、有礙養生的行為。程昭然倒是習慣喝點清水、再喝點兒米湯才上朝,但這點兒液體哪兒夠支持我初到貴境豪邁的進食欲望。站到快中午時,我腹如雷鳴,腦袋更暈了。

幸好幸好,巳初報點鍾聲敲響,賜午膳了,飲食比較簡單,聽說吃完後,下午還要繼續搞儀式。

禪個位有這麼麻煩的!擱在我這種懶人身上,真真不要皇帝也罷,天曉得怎麼那麼多人樂此不疲。

正暗自叨咕著,傳膳的小太監悄悄遞我個紙條,要我到旁邊去。

身為一個規矩的大臣,不可以推托、不可以遲延,不可以問為什麼。太監手裏拿出來的紙條,雖然沒有署名,但應該先默認為最高指示,立刻執行。

我到了“旁邊”,張濤在那兒,唱個大喏,關切的問:“侍郎身體怎樣?”

怎樣?我道:“還好啊,多謝關心,何勞公公下問?”再還他一個大喏。

天既降大任於斯人也,斯人總也有點厲害之處,這些繁文縟節,我真的學起來,也挺快的。

張濤用那種小小聲的、推心置腹的語氣道:“皇上看見侍郎的樣子,叫奴才過來傳喻——”

我“卟嗵”跪到地上。

張濤嚇一跳,扶我:“侍郎快起來!皇上正是擔心您的身體,您跪什麼?皇上說:‘程侍郎的身子不太穩,你去問問,叫他別逞強,累了,就休息,別撐到昏倒為止。’”

我茫然的抬眼睛看張濤。

真的?那個男人,真讓他傳來這種口諭?剛剛我確實撐得有那麼點兒頭暈目眩、搖搖欲墜,但可以憑著自己驕傲的意誌力發誓:表現得絕不明顯!而那個男人,一直都站得高高的、作為整個禪讓儀式的主角,在專心受禪不是嗎?他雪色垂珠的身影,站在台階的最高處,姿勢之高傲、眼神之漠然,完全配合“天子”的神聖身份。我是什麼人?隻是在下麵向他歡呼叩拜的百官當中的一個,黑螞蟻群中的一隻,他什麼時候、借著那一縷眼神的餘光,發現下麵有一隻螞蟻身子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