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你不要再用這種眼神看我!”他臉色悲痛,“你這種眼神,就像——就像小孩子找不到路似的!餘駿遠死了,我沒有能保護住他,是我不對。我現在甚至後悔把他的死訊告訴了你!當初你叫我派人在孔地幫你傳消息,我答應了。你知道,你的要求,我總是不能不答應。可是你一聽他的死訊,眼神就萬念俱灰,轉身回去,我沒有立場強行把你留下、或者跟你回去,隻能等著,不知你會幹什麼、不知我會不會失去你,你知道這樣的時間有多難熬嗎?我後悔沒有強行衝入你府裏,阻止你作傻事!——然後我再見你,你的眼神就像迷路的小孩,完全不認識我似的,總是這樣奇怪的、茫茫然的看我,你知道我的心裏有多痛嗎!”他握著我的肩,“昭!我有那麼多話,除了跟你說,還能跟誰說?你不要嚇唬我,你不能離我而去!”
他一口氣說這麼一大篇,我隻能微張著嘴巴,傻傻看他。
他真熱情啊,他口才真好啊!他……我到底該怎麼回答他?
“昭,你叫我一聲名字吧。你曾經叫過的,不是嗎?在榮苑看桃花的時候?我們還能回去那時候嗎?”他凝視著我,眼神實在太熱切了,我……我想我蒙混不過去的。咬咬牙,招了吧。
“我不是程昭然。”我終於下定決心對他坦白,合攏雙掌,不曉得多抱歉。
“什麼?!”他瞪著我,好像我剛剛往他腦袋上甩了一棍子。
“我我是說,雖然看起來是——雖然你可能很難理解,我也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我結結巴巴的試圖解釋。
他一手勾住我的頭,嘴唇就覆了過來。
嘴唇……不是親臉、不是親額頭。嘴唇對嘴唇……
我的大腦再次宣告罷工。
很美的吻,迷人的氣息,像迷藥一樣叫我發抖——但是天殺的,這是個強吻!照理說我應該咬斷他的舌頭,可是——又照理說,人家畢竟一直對“我”這麼好,我不應該傷害他……
我很沒骨氣的天人交戰、糾結不已。
下一秒,他放開我的嘴唇,後退,站得筆挺,“鏘”抽出佩劍,指著我的脖子:“昭的話,應該咬我的舌頭了。你不是昭,你是誰?!”
他的眼神很冷、並且憤怒。劍尖閃著寒光。呃……他所有的溫柔呢,都到哪裏去了?站在麵前的,是一個殺過人、也不介意再多殺一個的家夥,是一個威風凜凜剛剛成功上位的皇帝。他真的能隨時刺穿我的脖子!
我脖子上的皮膚能感覺到劍的寒意,爆起寒栗來。與此同時,我能清晰的聽到木頭家具“哢啦”了一聲,空氣中的花香微妙的濃鬱了一些,也許是新的花朵開放了,雲影在窗框那兒投下更濃的陰影,又默默退去。這個時刻是個小小的永恒。
他凜厲的逼視我,把我拉回現實中。不,經曆了那麼多事之後,在此時此刻失去性命是太不值得的。血脈狂奔,肌肉收緊,心髒狂敲著胸腔逼迫我哀告的高呼:“皇上恕罪,臣也不知道啊!臣、臣是說臣也有可能是程昭然……”
“什麼?”他的劍尖再緊一分,幾乎要刺破我皮膚了。去他喵的什麼儀表、什麼風度,我脖頸僵硬,屁滾尿流,口不擇言:“臣失憶了!”
“什麼!”他的劍僵住,沒再往前遞,很好很好。我趕緊接下去高呼:“臣隻記得自己從繩索上被放下來,什麼事都不記得,連自己的名字都是丫頭告訴的。臣很想努力的扮演回自己,但很多事情真的不懂,求皇上饒命!”——對對,如果我真的送了命,叫水玉怎麼辦呢?我是這樣為別人著想、努力的想活下去,所以請體諒我的心意吧!
寶劍“當啷”落下去。他衝上來,抱緊我,眼淚落在我頭發上:“昭,可憐的昭,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呃……他抱得太緊了啦,我有點喘不過氣來……還有,那柄寶劍可是落在我的被子上,他這麼又衝又抱,會不會一個不小心碰到劍,讓它刺穿被子、再刺穿我的肚子啊?我覺得好危險……
“咳咳。”我用咳嗽聲向偉大的皇帝大人示意。
他總算放開我,眼裏依然是淚光盈盈,手仍握在我肩上:“你連我的名字都忘了?”
“嗯。”
“昭,可憐的昭。”他再重複感歎一遍,柔聲道,“我單名一個‘禳’字——避禍禳災的禳——排行‘季’,你可以叫我‘季禳’,明白了嗎?”
“哦。”我學一遍,“季禳。”
“是禳,音取然黃反,不是‘藍’。咬字還是這麼分不清!”他寵溺的責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