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驚靈犀4(1 / 3)

張濤一直守在簾外,“唯!”一聲,快步走出去,片刻回來:“回皇上,太醫稟告,病後津液不足,則虛羸;餘熱不盡,則傷氣。虛羸少氣,脾胃未強,飲食難化,故有胃漲。這碗藥裏合了竹葉石膏湯方,[張機《傷寒論注》“辨差後勞複食複陰陽易病脈證並治篇”。]正是養胃去虛熱的。”

季禳蹙眉:“養胃,那也要喝得下去才行!沒用的奴才,就沒個更好的法子?”

張濤“喏”一聲,又退下。我覺過意不去,緊著道:“別了別了,我喝藥就行。”季禳不允:“養一個太醫院,這點腦子動不出來,要他們何用。”叫我先睡下,他自坐在我床頭,拿了本折子看。我瞄一眼,看起來費勁,便不理會。他反而回頭看我道:“盧閣老的事,你不過問?”

我都說了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還過問什麼?這人也糊塗了!我道:“皇上處置就是。”

他“嗯”一聲,不動聲色,複埋頭閱折子。約莫過了一兩刻鍾,看他已經翻過十來本奏折,提筆判了幾句話,張濤回來報道:“回皇上!”說了這三個字,跪在地上等著。季禳從折子裏抬頭道:“說吧。”他才接下去說道:“太醫院貝太醫稟報皇上,有新製蜜丸可解熱病口苦!”懷中掏出個徑五寸許的花藍細磁圓盒,打開了奉上,“用時但含在口中即可。”季禳點頭,要我含一粒,問我感覺如何。我見這般勞師動眾駕勢,哪兒敢再多出題目,何況這藥丸也就龍眼那麼大,含在嘴裏甜津津的,就當個潤喉丸,諒必沒有壞處,便點頭道:“真好。我好多了。”

季禳道:“總算沒有白養他們。”命張濤道:“賞。”又叫多備幾盒蜜丸,叫我帶了用。這一切事情都吩咐完,離別在即,沒有什麼好推托了,他深深凝視我一眼,揮手:“走吧。”自己踱到書案後坐下去批奏章,不再看我。

我向他拜了一拜,出門。他甚至沒有送我出書房門口。我簡直覺得有點兒悲愴,舉步邁門檻時,他在後麵淡道:“病好後進宮見朕。”

我應了一聲,嗓子發堵,居然有生離死別的感覺。豈有此理,豈有此理!他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臭皇帝好不好?我沒有貪慕虛榮、我沒有被糖衣炮彈擊中,隻是暫時敷衍他,等時局穩一點是一定要掛印歸隱去江湖逍遙的。我跟自己念叨著,悻悻然離去。

車馬轆轆,將我送回侍郎府,水玉竟然沒有迎在門外,讓我覺得很詫異,邊往府裏走邊問:“水玉呢?”

絲鈴接過我路上穿的鬥篷,一路跟著我走,邊道:“水玉姐姐病了……哇!”

“病了?”我一急,停下步子,絲鈴幾乎撞在我身上。我很抱歉,扶住她,再問:“什麼病?”

“風、風寒……”

奇怪,絲鈴的臉為什麼這麼紅、說話為什麼要結巴?難道裏頭還有什麼隱情?我盯著她:“真的是風寒。”

“是、是,大大人……”

越來越結巴,怎麼看怎麼不對勁!我身子一轉:“帶我去見她!”

我走得很急。長袍角嘩啦啦在身後飛,我居然沒被絆倒,自己也覺得是奇跡。其實應該慢點走才安全的,但老覺得絲鈴言不由衷,水玉不知是個什麼處境。

事實證明,我冤枉了絲鈴。

水玉躺在床上,麵色潮紅,枕邊備著帕子、熱水,稍微困難的喘著氣、偶爾還咳兩聲,怎麼看怎麼是正常的重感冒。

是我把病氣過給了她?我心裏很慌,真想拉著她的手道歉,可我一進門,她就翻身在床上向我磕頭:“大人,您千萬別進來,看過著病氣!”

“得都已經得了,怕啥。”我過去把她往被子裏按,“還鑽出來招風,你想死啊?”

水玉眼圈一紅,我猛然醒覺:“想死”對我來說是隨口溜出,對她們來說是不是很嚴重的詛咒?女孩子比較嬌弱嘛……哪想我,張開嘴巴就胡咧咧,太不像話:“你別哭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著道歉。水玉淚閃閃的看我:“大人,您瘦了。”

“呃……哦。”我回答。

“大人這兩天真的受風寒了?”她問。

“嗯。”我點頭。

她“嘩”的坐起來,要爬到地上去給我跪下!“都是水玉把病氣過給了大人,水玉該死!”

“神經病。”她還真能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要把她扶起來,她不幹。幾番拉扯,我的病本來就沒好利索,剛剛一路過來又辛苦,累得額角冒汗、腳下發虛,心頭火起,也不拉她了,指著床直接下命令:“你給我爬進去!”水玉嚇住了,抬頭看我一眼,乖乖服從,爬進被子,“哈啾”打了個大噴嚏,然後連著一串咳嗽,她邊拿帕子握嚴嘴,一邊忙著揮手,叫我後退。

我略退後一點,等她這陣發作過去,才在床邊複坐下,替她掖好被角,認真道:“瞧吹著風了吧?別再胡亂告罪了。首先,也就是個風寒;其次呢,說不定還是我傳給你的。你好好躺著養病,不然,別怪我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