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1章 山回路轉2(2 / 3)

“送過去!誤了事你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季禳瞪起眼。

他皇帝當久了,比我這個反賊主上當久了更威儀,士兵登時腳軟,上下看了我們一眼,半句話沒敢多問,飛也似的走了。

“喂,你們,幫我一下忙!”有誰在叫?我轉過頭,靠了好目力,才看見一個女人在城牆的角落裏,隻探出個頭來,直招手。

她滿臉焦急,把聲音壓得很低,像蚊子一樣,臉皮有點泛黃、還有點鬆弛,可能四十歲了吧,但眼神靈慧、甚至相當的文氣;嘴唇有點厚,卻不是鄉村豬頭的那種厚法,而是紅嘟嘟的撅出來,倒給她臉上添三分稚氣。

量她這樣一個婦女,也沒本事伏擊我們。我們便走過去,隻見城牆的凹角,撐了根竹竿,竹竿上一塊白土布、舊得發灰了,上麵畫著一隻眼睛,旁邊有個可折疊的小木台子,上麵有紙筆。

“幫我看一會兒好不好?我急著回家去有點事啦!”她哀告。

季禳哼了一聲,似乎覺得她的要求很奇怪。我也有同感:“你不認識我們,怎麼放心把東西給我們看?”

她鼻子裏也哼了一聲:“十年寒窗又十年,曉得詩文不值錢。”看看我們,“估計二位不至於卷走妾身這點東西。妾身反正要走開的,與其露天丟著,還不如拜托二位看會兒——二位穿這麼單薄?”自說自話的一拍手,“妾身順便給二位帶件禦寒袍子來,用完後再還妾身好了。不用推辭!誰沒個身上不方便的時候呢?就這樣說定了啊!”輕快的跑到城門口,亮了張紙頭,進去了——她倒是有行路官引的。

我們像呆子般站了兩刻鍾,把這古怪女人猜了幾遍,城裏又有人出來,是個油鬆大辮、衣褂半舊的丫頭、扶著個一身縞素的中年美豔婦人。那婦人摸到我們這邊,看到我們,怔了怔,又看了看我們的竹竿布幡:“江先生呢?”

“啊?”我們報之以茫然。

“江維娘?”

我們費了半天勁才知道江先生就是江維娘,也就是剛剛那女人。她這裏,是幫人寫字幅的,因為能寫字,所以人家也叫她江先生。這縞素婦人訂了對挽聯,現在來取了,連錢也帶了,於是,貨呢?

“你要寫什麼挽聯?”季禳倒來了興致。

縞素婦人珠淚漣漣,把她的悲慘遭遇跟我們又說了一遍:她本是舞妓出身,與一位金公子相愛,曆經重重困難成了親,婚後生活雖然夫妻之間甜甜蜜蜜,婆家總是看她不順眼,年前,夫君出征了,婆家就直接把她趕出門,十天前,她才聽說夫君戰死了,婆家甚至不讓她入靈堂,所以她要求人寫一付挽聯送進去,也算盡夫妻情份。

她一邊說,我一邊磨墨。她說完了,季禳略一沉思,便在紙上寫下:

“材並梁鴻,意添子楚,解履盟正思比翼,天不假年,雷霆斷三生,悲伊人何在,頓教枕側分滄海。

“色憐趙燕,愁損芸娘,賓香閣方喜為儔,命唯多蹇,耳鬢疑一夢,恨此身未亡,遂許人間見白頭。”[本聯為熒某原創,轉用請注明出處,謝謝。]

我是看不太懂啦,不過筆觸鐵畫銀鉤,字又多,大約是好聯吧。

縞素女人接過對聯,看了又看,身軀顫抖,珠淚撲簌簌落下。“好,好……”她第二個字沒有講全,就卷起對聯,留下價銀,給丫頭扶著匆匆走了。

我們又呆等了好一會兒,江維娘抱著棉衣跑回來:“來了來了,看,披上——哎,你們寫了字啦?”發現紙筆被動過,“寫了什麼?”

我把價銀交給她,季禳一五一十把剛剛事情說了一遍,威嚴問:“你在這裏,是不是擺攤賣字的?”

“是啊,眼睛幡就是咱們賣字的招牌嘛……哎,你說你寫的對聯是什麼?”江維娘皺起眉。

季禳背一遍。

“壞了,壞了!”江維娘頓足,從紙堆底抽出一張,“這才是我準備給她的。”

紙上寫的是:“浮生君子意,亂世女兒心。”[本聯為熒某原創,轉用請注明出處,謝謝。]

“在下的聯,雖然是臨時草就,未必遜色很多。”季禳頗為自傲的抬抬下巴。

“誰跟你說文采啦!”江維娘兩腳齊跳,“人家是什麼狀況,你說‘恨此生未亡,遂許人間見白頭’,逼人去死嗎?!糟糕糟糕,我要去追去換文,希望來得及!”拎起裙子就要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