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6章 吟鞭天下1(2 / 2)

“朕帶你去。”他道。

他真的收拾好一張小榻,讓我睡在他的書房中。他一直埋頭公文,不怕,他又不是鐵打的,我總能等到他走開一會兒。我很有耐心。

事已至此,我不得不有耐心。

“幹嘛老看著朕?”他忽然抬頭,對我一笑。

明亮燭光下溫和的他,讓我刹那間失神:“季……”

“嗯?”

“你登基時,砍掉的那個太監,其實沒有做錯什麼對吧?你為什麼要砍他?”我想隨便找個話題,不知為什麼找到這個。

“因為他宣旨時對我們都很不禮貌?”他皺了皺鼻子,眉宇又蹙起來,尾音稍微上揚,像不確定、然而更像嘲笑。

他這種神態,像煞了厲祥,我心一緊:“不是真的。”

“這是多麼方便的辦法。不然你覺得應該怎樣?”

“如果隻有用這種辦法才登基……”

“什麼?”

“那你不如不登基。”我明知道這話不該說,但唇舌自己一字字的說出來。出口後,有種殘酷的快意。

他騰的站起,向我踏出一步,臉上的表情好嚇人,我往後一跳,把書架撞個趔趄,那華貴的書架一定從沒被人這麼粗暴的對待過,一搖,就把幾本書晃下來,倒沒砸中我,一隻卷軸滾在地上,跌開了,我看見上麵一手比程昭然還瀟灑的草書,總共四行,是首七言詩:“竹取清香詩取狂,橫刀走馬醉華堂;浮塵何必聖賢醒,一記秋砧已斷腸。”[本詩為熒某原創,轉載請注明,謝謝。]

四行字的後麵,又有一行小字:“恭毅三年五月初五有感未敢示幼弟。”後麵蓋著鮮紅的私印,署著名“懷琪酒中書”。

恭毅是厲祥的年號。而懷琪!我定住。我曾經在夢裏叫過這個名字,我想起來了,不確定的碎片凝成了確鑿無疑的兩字:懷琪。

他是誰?

禦書房、幼弟……季禳字體璋,那末懷琪是誰?有層黑布蒙在我眼前,我不能掀開。

季禳腳步頓了頓,還是生氣的一甩袖出門去了。

出去正中我下懷,我定定心,不再理這軸字,貓腰躥到一隻鐵櫃前。

那裏麵收藏著虎符。

鐵櫃當然鎖著,我知道季禳把鑰匙收藏在旁邊的櫃子裏,打開看,果然。拿了鑰匙,我去開鐵櫃。季禳,你防範得太差,不要怪我。

鑰匙擦進鎖孔,輕輕一轉,看起來很順暢。但我的臉色變了。

鑰匙轉過去,我才發現,鎖眼上一個小鐵片轉開去,露出數字“一”。再轉過去一點,一隨之轉開,輪上來是二。

這是密碼?我……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鎖。我怎麼知道我要選擇哪個數字?難道幹脆選一二三?選擇之後又怎麼樣,往反方向轉嗎?我額角出汗。

“你在找什麼?”身後淡淡的聲音。

我霍然轉身,季禳,他何時去而複返?

他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走到我身後,把住我的手:“先選擇一;再往左轉,三;再右轉,一;再往左,四。很簡單,是不是?不過,裏麵不是虎符。”

門靜無聲息的滑開,裏麵躺著一條燒得半殘的拙劣手絹。我給他“繡”的那條,上麵有我的鮮血梅花。

一三一四,一生一世。

我骨胳都抖起來,這次是真的。

他仍然蹲在我身後,手仍然把著我的手。我在他懷裏,他沒有動。

我猛然轉頭,狠狠衝他肩膀咬下去,齒縫間迅速迸出新鮮的血腥味。他悶哼一聲,推開我。

為什麼不讓我咬?他已經贏了我這麼多次,為什麼咬都不肯讓我咬一口。我深受委屈,淚流滿麵,揮拳打他,他按住我的手;抬腿踢他,他按住我的腿。我張開利齒,一定要再咬他一口。在脖頸能活動的最大範圍之內我夠不著他。他低頭,用牙齒解開我的衣帶。

不是這樣!我愛過這個男人,也許我仍然愛他,在最恨他的時候我也不能改變的愛他。但,不是這樣!

我恨這個世界的衣裙,看起來多麼重重疊疊多麼有保障,可一抽衣帶,它就滑下去。怎麼可以滑下去!它是我的衣裙,它怎麼可以背叛我!

他吻我,說道:“你的同夥全體出賣了你,把你送給我。你還剩什麼可以反抗我?”

我不知道他的吻跟他的話,哪個更甜蜜、哪個更苦澀。

但是我突然安靜下去。

安靜著,直到我的身體喧嘩起來。那方手絹在我們身體之間揉碎——或者我覺得它已經碎了。我是真的愛他。他知道這一點。我身上每一根毛發每一粒細胞都喧嘩著應和他,他的臂膀要把我揉到他身體裏,我願意進去,就像他進入我一樣,我願意我們的骨頭與血肉全都碎裂在一起,直到一生,或者永恒。

這一切過去後,我們都躺著喘氣。我趴在他胸口,都沒有力氣站起來。他輕輕的撥了撥我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