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嬌,做起來怎麼這麼難?我拚命跟自己催眠:你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你要討好你的男人。你一輩子就靠他了。你是一隻狗,怎麼打都打不跑,就要從他手裏吃飯……靠,如果真這麼辛苦的話,我還活著幹嘛?抹脖子算數!
自己把頭往桌角撞了三四次,希望把自己撞得可憐一點,腦袋大概受不了了,終於轉出一個可以實行的方法。
我砸盤子砸碗,尖叫:“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
沒過多久季禳就匆匆來了:“昭,你冷靜,慢慢說。怎麼回事?”
我如果求他見我,他未必見我;我如果命令他見我,他更不見我。我說有人要殺我,他就來了。他果然還掛念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一頭紮進他的懷裏。先前自己在腦袋上撞出來的包,頂住他的龍袍,好痛,眼淚順順當當的下來:“綺君死了,我也會死的。有人要殺我,我會死的,會死的。”
“朕看著你,你不會死。”他的聲音很沉著。
“不夠的,不夠的!”我格格發抖,並不全是作戲,“你隻有兩隻手、兩隻眼睛——棉被呢、棉被呢?”水玉配合得極好,立刻拿了一床大紅錦被奔過來。我接過,沒頭沒腦往自己身上捂,“把我裹緊一點、再緊一點、再緊一點!侍衛,把那些侍衛都趕開,他們是殺我的!”
我聲稱飯菜裏有毒,連續拒絕吃了兩頓飯之後,季禳終於撤掉了所有侍衛、宮女、太監,準許我住在我覺得安全的地方、準許我選擇我覺得安全的人保護我。
我終於安靜的住在京郊的榮苑,隻有我在民眾國帶出來的一隊兄弟護衛我,此外,黃光等幾位官員也時常來看我,另外還有陸夫人。
我對陸夫人總不放心,覺得她是來刺探我的。她隻是微微笑,也不分辨、也不多問,前來拜見、向我問安、離去,做得很安祥。
“你為什麼這樣討好我?你跟綺君有仇,應該躲著我才對。”我忍不住問她。
“是啊,妾身應該忌恨大人才對,可是……”她微笑著把頭伏下去,“聽著大人指揮,去哄騙那些小孩子,往一個遙遠的地方去種樹。看著大人這個也要改、那個也要改,對大人完全沒有好處的,做出來之後,卻好像對誰都有好處。妾身覺得很有趣,所以,想看看大人能走到哪裏。”
我盯了她片刻,她的笑容有所保留。應該相信她嗎?在這樣的時機對我表白這樣的話,對她確實沒有好處。我道:“你住在榮苑陪我吧,不要回去了。”
她答應了。她家裏還有個未斷奶的女兒呢,一起帶過來照顧,身邊另有個仆婦,我見了很詫異:勾魂攝魄的鳳眼、凝脂般的肌膚,衣裙雖然穿得很保守,但那麼豐滿的胸和那麼細的腰,我一定見過吧?——“九娘?!”我叫出來,不就是幫陳大勇設計陷害我那個九娘嗎?
“哎,兩位認識?”陸夫人笑眯眯。
“小女子無知輕狂,得罪過大人。”九娘欠身陪罪,也笑眯眯。
她倒是吃準了我不會怪她!我沒奈何問陸夫人:“她一直是你的人?”
“年前妾身遇到她,喜她清爽伶俐,收在身邊。”陸夫人答道。
是,她們兩個真般配!我沒奈何再問九娘:“丁貴他們呢?”京城裏我沒見過他們,鐵騎左翼指揮使換了人。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丁貴、陳大勇、九娘,三個人之間關係好像不尋常。
“他們吵架。出去打戰了,問我跟哪個,我一個都不要跟,就跟陸夫人了。”九娘說得多麼容易似的。
這兩位跟未斷奶的小陸小姐就一塊兒在榮苑住下了。時常來看我的官員,後來也像陸夫人一樣住下來,侯貴見到九娘之後,很不放心“大人這個女子出身不好……”“你擔心的話,也住過來保護我啊。”我對他道。他猶豫:“國有國法。臣領著軍職……”“不怕,你敢來,我就敢叫皇帝準你留下。”我回答,於是侯貴竟然也帶著他的整隊人馬來了,這讓我很高興。我對季禳說,讓他們都住在我身邊,我覺得安全,季禳由著我。
我向他展示過我的恐懼之後,他開始寵我,像寵一隻終於馴服的狗。他甚至會給我喂飯,每一勺,他吃半口,再給我吃。“沒有毒,對不對?”問著,光芒燦爛的笑著,好像隻有他的手裏能給我安全的飯菜,是很值得驕傲的事。
其實對我安全的地方,對他不一定安全。如果有可能,我真的會把他擒下的。他知不知道,我在這樣的計劃著對付他?我有點恍惚。
他察覺了,問:“怎麼?”
“我想起我上次生病,你把我留在禦書房照顧。”我道。
“啊。”他漫應一聲,不是很接我的腔。
“我現在想,感覺最安全的時刻,是在那裏。”我捉住他的衣襟,“你能再把我養在那裏嗎?”
他低下眼眸看我,睫毛清俊似蘭草,眼神深不可測。我努力讓自己直視他,不可以露怯。如果、如果他拒絕我,那我的計劃……讓這樣的擔心害怕在臉上流露出來好了,他隻知道我在害怕,又不知道我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