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摸鼻子要走開,皇後忽然又叫住了我:“不過,在京中,似乎至少一部分官員對陸夫人的態度還是彬彬有禮的,如果確實有點什麼變化,總有它的轉折點吧?”
她宮裏說話慣了,不怕嚕嗦不怕彎繞,一串兒“似乎至少如果確實”砸得我發暈,想一想,通了:京裏大家關係不錯,如果突然有變化,可能在上路出發前,出了什麼事吧?陸夫人住在榮苑有一陣子了,我也住在榮苑,沒察覺有什麼不對,要麼,就是我去見季禳之後,有了什麼變故?那也容易,我找個一起住在榮苑的問問就成了。
我向皇後道謝:“謝謝,呃……”還是不知道怎麼稱呼好。
她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奈,重複第十遍:“妾身閨字丹桂。”
她娘家姓王、夫家姓李,我是叫她王丹桂、李丹桂、李王丹桂、還是丹桂?!我舌頭轉不過來啊。
喉頭咕嚕了一聲,算是交代過了,我回身,找黃光。
其他人也許騙我,但黃光一定是最後一個會騙我的,找他逼供,我放心。
“陸夫人出了什麼事?”我直截了當問他。
“陸夫人……還能好好走路啊。出了什麼事?”他淡淡的睫毛跳一下。
好小子,成了親了,敢跟我打馬虎眼了。我是敬佩他拋下一家人跑出來,但也不帶這樣糊弄我的!
“她出了什麼事,你們對她都不友好?!”我問得再明確一點,狠狠盯著他。裝糊塗啊,有本事他告訴我他不知道啊。他是官宦世家,親戚又多、官場上世麵又見得多,他自己又是一個內向、心重的孩子,他身邊發生了什麼大事他真能不知道?我看他這幾天也像躲蛇蠍似的躲著陸夫人。
“大人……她……”黃光扭來扭去。
“說!”我毫無通融。
“那天,您的手下把我們都集合起來,說您要走,打出一個新天地,問我們如果願意跟隨的話,就跟隨;如果不願意跟隨的話,他們會把我們綁起來,免得皇上追究我們的責任。”黃光道。
“嗯。”這是我已經知道的。我不知道的呢?
“我們表示願意跟隨之後,您的手下再一次警告我們,如果走,連跟家人都不可以告別,免得走露風聲。”他繼續。
“對不起。”不讓親人告別,我很內疚。但沒有其他辦法。
“但這裏有一個例外:陸夫人抱著一個女嬰。我們都覺得,女嬰會影響大家的行動,而且她作為母親,叛逃了出去,她的女兒留在京裏命運也堪憂。所以我們都建議她,跟女兒一起留在家裏吧。她隻是個女人,本來就該相夫教子。她沒有必要跟我們走。”
是的,這一點我沒有想到。“後來呢?”
“她笑了笑,說沒有關係的,說她最後給女兒喂一次奶就好。她說她相信女兒以後不會有任何痛苦。我們都不信,但她是當媽的,她說了,我們也沒辦法。她要喂奶,就進房間去了。她女兒哭了一聲,就沒聲音了,她走出來,說‘可以了,我們走吧。’”
我的心猛然間像被冰冷的手指攥住。
“我們都慌了。”黃光艱難道,“幾個人衝進房間,又立刻退出來。聽說那小女嬰胸口紮著把銀妝刀,已經回天乏術。她作為母親,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
我不能相信:“你親眼看到了?”
“沒有。我隻是看到了她手上濺的血。”黃光聲音很低,“紅得像顏料一樣。真奇怪,女嬰的血原來是紅成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