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孫火了:“砍吧就砍吧了!哪那麼多廢話。”
那主將死到臨頭也急眼了:“感情腦袋不長在您肩膀上!”
“我!”沈虞孫一瞪眼。孫白臉手裏什麼藥水往他傷口上一噴,沈虞孫饒是英雄蓋世也發出一聲慘叫:“啊——你謀殺——”
孫白臉幹淨利落的用幹淨棉布把他手臂一包:“切忌妄動怒氣,於傷口不利。”
“你故意的!”沈虞孫怒目。
“好了。”孫白臉毫不在乎的拍拍他的肩膀宣布。
沈虞孫抬抬胳膊,大喜:“果然舒適!不過少了塊肉,力氣還是虧損了。啊大夫,您看我這胳臂要包多少天才能長回肉,啥時候能再掄刀打戰——”
我隨他們去打情罵俏,托著下巴看了粽子主將半晌,總覺得眼熟:“喂,你叫什麼?”
“方家第一十三代孫,方芪!”他驕傲的挺了挺胸,但那幾圈繩子綁得太緊了,隔著他的脂肪仍然勒痛了他的胸骨,他“哎喲”一聲又癟了回去。
我眼角一跳:“方錚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二表叔……”他的氣有點怯。二十來歲的表叔、近三十的表侄!
“我要怎麼信你?”我不動聲色。
他一聽我口氣活動,頓時活躍起來:“您是程侍郎吧?我那病死的表叔,曾是您的部下?您就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我——”
“侍郎,別聽他的!他跟方將軍八竿子打不著。他——他是野種,真的!”偏將們生怕我放過他,啥話都敢說出來。
“你們想我死也不帶這樣的!”方芪都要哭出來了,“真的,侍郎,您回京裏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方芪……”
他真昏了頭了。我要回得了京,還在這裏跟他耗?
那些偏將們也不用太擔心。雖然看著他酒喝壞了皮膚、仍跟方錚有五分像的臉,我信他是方錚的血親,但我也不至於為了這個就放虎歸山。
縱然我虧欠方錚的,在這裏,我講不了情麵。
“我可以放你一條性命,但是!”我故意斷在這裏,吊他胃口。
“但是怎樣?”他果然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老鼠,乖乖上鉤。
“告訴我青亞城是何人駐守,城裏情形如何?”
“他……”方芪欲言又止,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
“你想死?!”我希望落空,大怒按住劍柄。
“不想死。”他眼淚汪汪。
“那你講啊!”我幾乎要動手拎起他耳朵皮子。
“方家……方家老祖宗以武將身份追隨太祖開國,其後就沒有出過一個貪生怕死之徒,以後也不能有通敵的兒孫。”他牙齒打戰,“會被祖宗們英靈責罰的。”
顯然陰間的責罰勝過陽間的死亡。借他天大的膽子他也不敢說。
“一刀刀把他肉削下來,削到他說為止。”沈虞孫躍躍欲試。
“不、不帶這樣的!”方芪幾乎昏厥。
“不行。”我也出聲阻止。
折磨他人,太殘忍了。即使這樣做能獲得勝利,我懷疑手段的不正當也會讓勝利失去正義的顏色。我是想創造一個新世界而起兵,如果新世界像舊世界一樣,都有血、有折磨,那新和舊又有什麼分野。我想不可以。
但現實問題就是:不采取酷刑,還能有什麼其他法子讓他說真話?
我想,把他留著,用我做出來的事慢慢教育他,讓他相信我做的事真對百姓有好處——就是說,如果我真能給百姓帶去我希望的好處的話——也許他會轉過彎來?戰場的局勢瞬息萬變,到那時,又不知是幾時了,我要不要放棄青亞的戰機?
當時我們幸好沒有勸方錚投靠我們,以方家這麼嚴厲的家教,估計方錚平白掙紮,最後也不會同意的吧。枯摩山下他戰死……也許對我們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