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隔葉黃鸝空好音2(1 / 3)

緋紅、鮮紅、金紅、明黃、熾黃,越來越明亮,彩虹橋滑到了盡頭,身體破碎了飄浮在空中,忽然有一個名字,像埋藏已久的香,靜靜浮起。

懷琪。

我喃喃念出這兩個字,心地前所未有的清明。

是他;是我。是我喬裝改扮要上京去救餘駿遠,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程昭然;是他高高在上的遇見了我。圍場裏我不需要救他,我也救了他;官場裏他不必扶持我,他也扶持了我。窗前案邊,他對我說:“愛卿,你如果是女人……”我是女人,但我對他含糊的抱歉說:“臣已有結發之盟,還望殿下成全。”餘家的婚事是父親作主定下,我一點都沒覺得父母有什麼問題、元王爺有什麼問題。我想我是一個很正常的女兒家,盡力救了丈夫之後,就該回鄉成婚。皇上……懷琪,他將是我心頭永遠的朱砂痣,我將一生擔心著他、敬畏著他、並且信任著他。

可他辜負了我的信任。當我想將他作為心香埋藏,他卻搖身一變成為惡魔。為什麼不多一點克製與尊重?他糟踏了我的傾心相許。我怨恨他,然而厭惡自己更深。我殺死自己、也殺死自己的回憶。

“我……”我挺起身,想告訴他我回憶起來了。他虧欠我比我以為的還深,這是他的錯,他要反省。我們以後不可以再犯這樣的錯誤……

他的身體仍然在我身體裏,受我挺身所牽動,黑暗的彩虹橋盡頭又爆出迷人的強光,雙人舞,雙人的喜悅,把彼此炸成煙花好了。我呻吟著,手指深深掐進他的背,好一陣子看不見什麼、也說不出什麼話。

當我重新能活動舌頭的時候,我試著再次跟他說,我已經什麼都想起來。但情況好像不對了。

周圍變得漆黑,好像不隻是極樂時的幻覺,仙境是真的變成了黑色深淵。

而我懷中的厲祥身上,慢慢分出一個人影,溫和而寂寞,比厲祥年輕很多。我現在已經能夠很順利的分辨出他們兄弟倆了,他是季禳。

季禳從厲祥身上分出來後,就默默的往下沉。

黑暗有那麼濃,像是墨水,他半個身子一下子被黑暗吞沒,好像會從此消失一樣,我急著伸手去拉他,厲祥又往下沉了。我試著拉住他們兩個人,結果我們三個都往下沉去。

掙紮了好一會兒我才弄明白了,在這片深淵裏,他們都會往下沉,隻有我才能自由的停留、下沉或上浮,但我的力量隻能帶一個人。

仰頭望,上麵一片明亮的光圈,應該就是深淵的出口了,可我隻能帶一個人出去,或者誰也出不去。我咬住了牙。厲祥曾指責說那偽善的仙境是我製造的,那麼這個惡夢般的深淵,又是誰製造的?

我忽然不合時宜的想起一個老笑話,說妻子總是問丈夫:我跟你媽一起掉到水裏你先救誰?丈夫想了半天:你不會從現在開始學遊泳嗎?

不,這一點都不好笑。

厲祥和季禳都仰著臉看我。他們好像都不會說話了,隻能用目光來表達心聲。季禳是懇求、仍然溫和的,好像在說:即使你做不到,我也不會怪你。而厲祥,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好像說“我本來就是黑暗中的人,誰稀罕你救”,可是這滿不在乎的底下,控製不住的光芒在閃動,他是想上去的,卻連表達都不會表達、不敢表達、抑或不屑表達。

厲祥的性格根本就是這樣消極,要末大吵大鬧、要末甩手走開。當他有足夠力量時,他是個惡魔;當力量消失,他,隻不過是個心智殘疾的孩子。

我深深的為他疼痛。

鬆開左手,我放開了厲祥的手。他睜著雙眼,不放過一秒鍾看我的機會,就這樣瞪著,把所有的譴責與嘲弄都瞪出來,靜靜沉下。

我將季禳托上出口。

之後我還準備做點什麼的。把季禳放下我就轉身。可就在一轉身的時間,身邊的景色又變了。

深淵變回仙境。光線明亮,我們相對而立。

我們,指的是我和厲祥。“季禳消失了。”我呆呆道。

“他從來就沒有存在過。”厲祥沒有太多情緒,點了下頭,“你知道他很小就生病,我想修佛來為他續命,可命是無法續的,天地間沒有佛。所以我隻能修魔,把自己的靈魂分給他。他本來就是我的分身。”

肯這麼冷靜的跟我解釋,也許是真的對我失望了。我喃喃:“季禳跟你不是一個人。不是的。你什麼時候附到了季禳的身上?”

“你真的想知道?”他露出牙齒,“你叫他開棺時,我徹底在他身上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