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5章 隔葉黃鸝空好音2(2 / 3)

原來又是我的錯,我心痛得能滴出血來:“季禳的靈魂呢?明明正直、溫柔,跟你不一樣。你把他怎麼了?”厲祥袖子一甩:“你還沒聽懂嗎?沒有季禳,他的靈魂就是我的!什麼正直溫柔,本來就是我靈魂的一部分,但我知道那些漂亮的性格都是虛假的。坐皇位的人,不是辜負這群人、就是犧牲那群人,怎麼能逃過良心呢?我知道我無法擁有這些性格,所以我把它們都分給阿季。當我離開石棺占有他的身體,我們融為一體時,那些蒼白無力的部分都自然碎成了粉末。並不是我吞吃了季。季本來就不存在。看著我,這裏是我!”

是了。開棺時他附到季禳身上,呆了呆之後,揮手叫我離開,之後好幾天都沒有見我。是厲祥忙著把季禳的勢力收歸他自己之用,沒精力見我吧?他吃了季禳,但卻為自己開脫得這麼徹底。我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季禳……季禳從來就不存在?”

“不要這種表情!你同情他?但你想我是容易的嗎?我用一切力量維護的小弟弟的性命,我不惜修佛與成魔也要維護的人,我將自己不配擁有的、靈魂中最好部分都分給他的這個人,他篡位,砍斷了我的頭顱!”

是,不但殺了他,還誅殺了他的很多人呢。我低頭。厲祥也是可憐人。

他的手微微抬起,我仍然本能的神經緊張,怕他要報複我,後退了一步。他沒有再做什麼。我低頭,悵然看著那眼清泉逐漸幹涸,直到露出仙境的出口。

也許這仍然是厲祥的夢境。當他對我失望時,出口就呈現了。

也許他剛才真的願意跟我在這裏長相廝守,我真的有能力救護他的靈魂。但是我們失去了這個機會,從我放開他的手、選擇了季禳開始。

他的眼神在冷冷指控:“你果然不愛我。”我隻能茫然的站著,不能告訴他:那時候,我想把季禳救出去,然後回頭陪他沉淪。季禳也不是多麼完美善良的人,也哄騙過我,我對季禳也很生氣,但如果真的隻有一人可以得到拯救的,這機會應該給季禳吧?而我,若必定要虧負一個人,並以自己的性命作抵,那就是厲祥,隻有他。

季禳沒有我應該也會好好活下去吧,而厲祥他……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沒有我的話,會太孤單。

說了他也不會信的。我知道。我了解他了解得這麼深,就像他了解我一樣多。

他用力一甩衣袖:“好。出去後,我們繼續交戰。我會殺了你。”率先走向出口。

出去之後,就依然成為敵人了啊。我看著他的背影,下不了手偷襲。分手後才意識到,他,也沒有對我偷襲,這個惡魔,這個宿敵。

不知道厲祥跨出仙境後,見到的是什麼?我見到的是沙漠,金黃、灼熱,無邊無際。太陽是斜的,但我不知道是上午還是下午,所以也無法知道那個方向是偏東南還是偏西北,而厲祥早已消失了,也許仙境喜歡把人吐在不同的地方。

我遲疑了一下,背著太陽的方向走。

如果我處在元城西邊的沙漠裏。它是南北走向的狹長一帶,雖然東西的寬度也不足以讓一個無水無糧的人徒步橫度,但總比向南北走的生還希望大。

此外,太陽在我的背後,我一來可以避免被太陽曬花眼睛,二來可以照著影子的方向走,盡量以免走歪方向、變成無意識的繞圈子。

也許所有這些盤算和掙紮都是徒勞。腳插進軟軟的沙子、又拔出來,交替向前走,機械的重複無數次之後,我迷迷糊糊的想。這個狀態不可能堅持到永恒,總有一個時刻我會力竭,頭往下一栽,結束生命。當沙子吸幹我的血肉時,我是懶惰的坐在地上而死、還是掙紮著求生而死,對它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如果多少年後有駝隊經過這裏,看見我的白骨,這具白骨生前做過什麼,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

可隻要還活著,就要往前走,也許再多走幾步,地平線的那邊就能看見綠州呢?人就是為這渺茫的希望,不斷掙紮、不斷跋涉,至死方休。

我的雙耳已經嗡嗡嗡的,出現幻覺了。我好像聽見叮叮咚咚的音樂聲。

“一顆心為什麼要猶疑、一雙眼睛為什麼要哭泣,親愛的你看你看風吹了過去,我們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分離……”我在心裏悄聲的吟唱。我現在什麼都可以記得起來了,這是我和厲祥一起唱過的歌,他譜曲、我填的詞,那時荷葉田田,溫暖的風在小亭裏吹過去,“愛卿,朕很高興遇見你。”他耳語一般喃喃,我回眸一笑。後來我失憶、季禳即位,便再也禁止宮裏人唱這首歌。厲祥說季禳跟他是一個人,也許錯了,那份珍貴的靈魂從他身上分出去後,就獨立出來,擁有自己的追求與嫉妒,直到厲祥重新碾碎這份靈魂,像父親碾碎不聽話的孩子。我們三人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