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雪了,可以放心了?回去吧?”向予轉身對我道。
他一直都知道我怎樣擔心他,這個家夥。我捶了他一拳:“再下大雪就折頭回來,知道不?別逞能。”
當地向導拍胸脯保證照這天色、照這腳程,到了雪神宮都不會下什麼雪。向予則少不得埋怨我墮他威風。以笑罵代替了告別,我終於轉身回去。
向予他們的身影逐漸變成小黑點、又被雪峰遮住,偶爾露出來一點、又遮住。老是看他們,令我的眼睛酸痛,有短短的一段時間甚至睜都睜不開。雪山上的人警告過的,不能盯著雪山久看,否則會得雪盲,這也是雪山神向無知人類發過的嚴厲警告中的一種。我悻悻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再次舉步,終於回到了多馬店。
此時多馬店的小雪也已停止,午後陽光暖暖的灑下來,雖不足以融雪,但好歹把雪地照得酥酥的,人沐浴在這樣的陽光中,仿佛也跟積雪一樣酥了。
但是有一夥人卻在很煞風景的拍門喊叫,看到我,惡狠狠的一瞪眼:“連我們都沒地方住了,你不要想了!”我聽他們口音,是中原人,穿得不倫不類,似乎是商人,卻沒帶什麼貨,舉手投足間頤指氣使的,恐怕還是朝廷派來的官員居多。我存下了心,想在多馬店多呆片刻,查探查探他們來幹些什麼,正待找阿斌說這件事,本該坐在人家店麵裏等我的阿斌卻不見了。我還要再找,客棧老板出來,比手劃腳的跟這夥拍門的人說:不要太大聲,這陽光把雪照酥了,若是大聲喊,怕會雪崩的,多馬店雖然地理位置好,雪崩也多半砸不著,但山上還有旅客,那可要死得屍骨都揀不回來。
這幫龜孫子哪兒在乎,仍然扯開了嗓門嚷嚷:“你非說沒房子給你們住,那我們就再喊——”
我掛念著向予他們,嚇得手腳都軟了,躥上去捂住他們的嘴:“別吵別吵,我有個房間,可以讓給你們。”
我跟阿斌到多馬店的時候還早,為了保險,我替阿斌要了一間房,讓給他們也罷了。
“一個房間怎麼擠得下……”這幫官爺們還在嘟噥,有個領頭的低聲跟他們說了句:“算了,完成任務要緊。”他們便不再言語。
“相公,您的房間……也沒了。”客店老板為難的向我報告。
“怎麼會沒的?”我這下真的意外。訂好的房間又不是冰塊,放著放放,就會沒的嗎?
“您的同伴不久前走了,順便把房子退了。現在我們這兒沒有空房了。”客店老板打躬作揖。
他應該沒有理由對我說謊吧?可阿斌為什麼會離開呢?入冬的雪山客店,為什麼會忽然客滿?
“媽的你玩老子啊?”官爺們又開始鼓噪。老板圓場道:“幾位要上山吧?反正天還亮著,幾位官爺可以上山去嘛。”
“媽的!!”他們跳了起來,“你們山上天黑得快,呆會兒就刮白毛風了,當我們不知道?叫我們去送死?!””“咚、咚咚”,樓板忽然響了三下,客店老板如奉綸音,竟把這夥惡客不管,徑直奔了上去。
他如果離開得久一點兒,我覺得這幾個官爺能把小店的牆全給拆了的,幸好他又馬上奔了回來:“好啦好啦,有個大房間空了出來,幾位可以到那邊去住。”
我心下一動,到旁邊找了小二問:“我的同伴是什麼時候走的?”
他不假思索回答:“就是那幾個吵鬼來到鎮上的時候啊。”
阿斌一定是看出他們是官兵,不願碰麵,所以才避開?但他既走了,就空出個房間來,客棧老板怎的不立即招他們安歇?眼見“沒有空房”是假話了。他們有什麼貓溺,我且不管他,去找阿斌要緊。
有人見到阿斌出城,給我指了個方向,還道:“這人又沒帶什麼東西,就往雪原去,又不是正路,奇怪奇怪。”
我猜阿斌定然不會走遠,隻是出城暫避。但這種嚴酷地方,避久了,我也隻怕他出事。找了一會兒,找不見人,我益發心急。怎麼想,他也不能走得更遠吧?這種雪原,白茫茫一片,一眼望過去,有沒有人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啊……
等一下。我想到這個,阿斌也想到,他怕官兵看到他,所以會找一個隱蔽點的地方是不是?躲著,還要觀察城中的情形,他應該會找一個地勢高點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