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客的手臂一縮回,那記鐵拳,硬生生打在自己天靈蓋上,“咣”的一聲,鮮血流下,雙睛突出,立斃當場,臉上還留著那抹豪邁的笑容。
沈虞孫愣了愣,拳沒能收住,仍然轟在他胸膛上,他屍身搖晃了一下,仍然僵立不倒。
好男兒。好漢子!
餘下六個白衣人,本來被葉音說得很動降心,被這刀客的壯烈犧牲震住,神色重新忠義起來。
葉音也驚呆了,仍然作最後一搏,喃喃勸說道:“兄弟們,想想吧,程大人本來可以砍斷我們的雙臂,但卻隻削我們的手指,甚至不削斷,將骨頭與筋都給我們留著,隻要好好將息,今後還能養回去,這是多麼大的仁德……”
我還沒答應收留他呢,他已經急我之所急、想我之所想,忙不迭的要替我建功了。我有些看不起他。
其實我希望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愛惜生命、並且幫忙我,但做到他這種程度,我該看不起,還是看不起。這也真是奇怪的事。
“程大人仁義,又有天命,我們要報答……”葉音仍在苦口婆心。
“不是這樣的。”我終於忍不住開口。
“啊?”滿廳人都奇怪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什麼是天命,也不知道它站不站在我這邊。所以我不能用這個來誘惑你們跟隨。我隻是想讓盡可能多的人,可以自由的按自己意誌生活,這個目標我不知道能不能達成,我隻希望它就是天地間的真理。但即使為了這個目標——不,正是為了這個目標,我就沒有權力撒謊,沒有權力殺戮與虐待。你們行凶,我應該製服你們,但你們失去還手之力時,我就沒有權力對你們施加暴力了。”我轉向沈虞孫,“真的,我相信我所追求的公義,認為任何理由都不能高於它,所以,我自己在它麵前也不能例外。我剛才錯了。”
那些人都像傻了般的看我,要末就是當我傻子、要末就是被我說傻了。
沈虞孫清了清嗓子:“現在怎麼辦呢?”
我道:“押下去吧——哎,我們製訂一個關於戰俘的法則好不好?”便扳著手指向沈虞孫說起來,“因為他們也是人,像民眾國的士兵一樣是人,所以隻要有辦法安置,我們就安置他們,不應該殺掉、或者虐待。戰爭沒有結束時,他們會被關押;如果和平了,他們就可以像平民一樣生活。用法則來強調人與人之間的互相尊重,這種最基本的尊重,不因什麼‘特殊情況’、‘特殊地點’有所區別,好不好呢?”
沈虞孫嘴張了張,又合上,抿了抿,又張開:“我是武將,這個跟文官去說吧?”想了想,還是忍不住,“人家殺我們被俘的兄弟呢?”
“將領殺人,跟被俘的士兵無關。殺來殺去,隻會把今日的士兵培養成未來更殘暴的將領。”我爭辯道,“如果是為了造成更多的死人、更多的暴戾將領,那我們根本就不該發動戰爭不是嗎?”
那七個人裏麵,忽然有三個直接把頭碰到了地上。
“怎麼?”我道,“你們不用害怕。雖然這個法則還沒訂立,但現在我已經決定不傷害你們。你們暫時下去被關押好了。我們會有食水給你們,還會給你們看我們民眾國的製度,也許有一天你們會生活在這裏的……哎呀,我知道了,你們都是京中人,一定擔心京中的親人!”心驚肉跳的轉向沈虞孫,我道,“把他們放回去吧?因為我們如果逼降他,也許皇帝會把他們的親人殺死。”
“放虎歸山?!”沈虞孫的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
“對的,放虎歸山不太好……如果他們再來打我們,造成傷亡是不好的……可是、可是如果你自己有親人當人質留在京城……”我為難得要命。
七人中的一個吐出一口氣:“大人想得太過善良了。如果您把我們放回去,那邊也許會懷疑我們投敵、願意當間諜才能回去。他們會更嚴酷的拷打我們、甚至我們的親人。”另外六人麵如土色,也證實他說得不錯。
我嚇一跳。當初在鐵血北防線,我為了讓陳大勇更多兄弟投降我,不就用了這個道理威脅他們嗎?怎麼一下子又忘了!我實在考慮欠周全。
“所以,我們也回不去了。”七人一起向我叩首,“就請大人收留我們吧。”葉音喊得尤其響。
雖然到頭來都是投降,但是另外六個人明顯比較鄙視葉音。槍打出頭鳥,誰先失節、誰後失節,還是有區別的。我又同情起葉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