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無恥!”我一個手指戳到向予額角上。
“無恥,無恥。”向予喏喏受下,“那你這次……還去不?”
我鎮定下來:“去。去是看看能怎麼談,對大家最好。跟私人恩怨無關,你最好記住這點。還有,河白不許來了,左腳來我打殘他左腳,右腳來我打殘他右腳!”
“那我總歸要陪你去的。”向予替他自己請命。
我白他一眼:“當然。”
談判的地點,在孟費的兩邊。我們顧忌著厲祥,他怕也顧忌著我們,所以根本沒約定麵對麵談判,隻是我們在孟費的西邊住定、他在孟費東北邊住定,之間隔著整整一個孟費,誰都不許派軍隊,除了隨身各五十名隨從外,其餘警戒都由邵老頭負責,連住處都是他安排的。我們信不過彼此——雖然邵老頭兒也不怎麼可信,也隻有委派他做個中間人,總比兩方對麵相接來得安全些。
這麼兩地住著,談是不太好談的,各各寫了手書,讓士兵在當中穿花價傳達,一天說不上幾句話。好在也沒人指望第一天就談成什麼,大不過摸個底、探探對方誠意,實在有必要時,再安排當麵的談判。
厲祥的要求是他以割地為代價、我們立刻休戰。我們的要求是不但割地,每過兩年由割線兩邊的百姓自己投票表決,願意跟哪邊過,雙方都必須尊重投票結果。我希望以些代替殘酷的戰爭。雖然為了保證投票公正自由,到時候少不了嚕嗦,想必總比戰場上刀來炮往死得少。
我實在已經受夠了戰場。
這種要求,厲祥一時是不能答應的。第一天談判無果而終,我們宿在孟費西邊、邵老頭給我們安排的處所。
這邵老頭,手筆也真大,給了我們整座大院子,當麵一個黑漆的大門、有石獅鎮守,後頭拐過影壁、錯開大門方位,有個朱鯉臥紅蓮的垂花門,跨了進去,但見西府海棠淺粉花朵正在含羞初綻,石榴樹隻管碧綠著,剛結出幾梢兒的花蕾來,還沒開,闊口黑陶盆裏養的石蒜,可是蔥綠生猛的向天空躥直了身子,大槐樹後頭,一排三間青瓦粉牆的磚房,一明兩暗,過去又有兩進,搭後架子爬著蔦蘿、紫藤,簷下牆根幾叢芭蕉、再高些又有文文雅雅的翠竹,竹下棕色大陶盆裏,養了幾尾七彩龍睛的肥碩紅魚。
向予一點都不在乎建築美不美、花木好不好,盯來盯去就是找埋伏機關,領了全搜了一圈,邵老頭在旁笑咪咪道:“放心了罷?”我都不好意思了,向予不過哼哼一聲。
陪同我來的重要人物,除了向予外,還有一位小將,叫作朱靈,年紀還未到二十,已經頗有聲名,我破方芪奸計時,薛大將那邊的圍,就是他解的。瞧模樣倒瞧不出來:就是個清瘦的少年,身材還略嫌矮小點兒,相貌長得倒好,稱得上眉目如畫,皮膚也白皙,一生氣、或者激動,還會透出花朵般的紅暈來。向予在旁邊哼哼著,他便向邵老頭嗆聲了:“邵大俠辛苦了!這幾日,這院子裏,就交給我們擔著吧,您就別進來了,免得出點什麼岔子,您說不清,冤著了您!”
瞧瞧,跟人家主人這麼不客氣,都不叫人家主人進門,這叫什麼禮數?我想攔著。向予跟朱靈也叫做得出來的,一邊一個,就把邵老頭兒架出去了!我隻能追在後頭叫:“慢走!這次勞煩您了——”
他們兩個“咣”把人推出去,門一關,回頭瞅著我。向予道:“你對這人不是咬上牙恨嗎?見了麵又賣客氣?”
“一出管一出。他做錯了事,到末了總要有說法。如今一邊用人辦著事、一邊給人甩臉色看,算什麼呢?”我攤手。
我跟向予說著,朱靈自管去房間裏轉去了。
“嘿,幹嘛呢!”向予看見,揚聲道。
“確保侍郎臥室安全。”朱靈答道。
“我確保過了啊——嘿幹嘛呢這是。你把你鋪蓋往哪兒提?!”
“我睡在侍郎外間守著。”他答。
“侍郎要睡單間!”向予嗬斥道。
“所以說外間嘛。”朱靈接下來的話別提多氣人了,“你是邵大俠的師弟對吧?接下來內院的事兒您也別管了,出什麼岔子您也說不清。”
“你疑心我?!”向予這一怒非小,衝過去就要打他的腦袋,我拚死拖住。
“來啊!”朱靈不甘示弱,亮出狼牙棒,叫得比他還響,“但論武功我比不上你。但為民眾國鞍前馬上、水裏來火裏去,我也沒怯過陣。你要不講道理,列兵們——”
“行了行了,這哪一出?叫人看笑話!”我急著打圓場,“朱靈你睡那就睡那吧,師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