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懇請賜婚(2 / 3)

洞房花燭夜,燭火綿綿,張燈結彩。

宰相府內熱鬧非凡,喝彩道喜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身火紅嫁衣,嫣紅的蓋頭巾下是一張嬌弱的紅顏。蘇千雪端正坐著,左手覆蓋在右手手背上,緊緊地拽握著,坐在床頭。

身後是一襲紅喜被,被子下灑滿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吉祥之物,桌上是精心準備的酒和小菜,隻等新郎官回房一起享用。

餓了一天,她隻希望對方能早些回來,但……心裏已知今晚的局麵。

如預料所想般,過了子時他還是沒來,輕然拉下蓋頭巾,柔軟的布料潤滑如絲。她對著銅鏡細細摘下頭頂的那頂鳳冠。純金打造的冠底,邊緣點綴著細小的七彩寶石,正中央有一顆翠綠的寶石,在燭光下隱隱奪人眼球。但無論此冠有多麼別出心裁,攝人心魄,也無人來欣賞。

打開衣櫃,找出府裏帶來的平日衣裳換上,折疊好火紅的嫁衣,小心放於櫃子底部,再把鳳冠也放在上頭,才折回床邊去尋思如何處置蓋頭巾。

這本該是新郎官挑開的神秘紅蓋頭,今日由她自己摘下。

拿著它走到桌邊坐下,再次轉頭看了眼門邊,悄無聲息,連個服侍的丫鬟也沒有。小清和小雅還在國舅府內處理些瑣碎之事,過來也要後日了。

堂堂相府,原來如此之冷清嗎?

燭光搖曳,窗外樹影婆娑。

美酒佳肴,她沒有不享用的道理。

菜式還算清淡,蠻合她的口味。隻輕啜一杯酒,紅暈熏染滿麵,淡淡散若桃花,姣好麵容清麗迷人。

今夜,月色撩人。她睡得安穩,淡定自若,已知夫君的抉擇與自己往後的生活。

次日清晨。

丫鬟照例來喚醒新娘子,前往大廳一起就餐。宰相十六已失雙親,這成親之後的請安之類已省略。她起身梳洗一番,做往日打扮。

一身碎花衣裳,多披一件雪紗外衫,蓮步輕移,卻比範薑軻還早到大廳。

桌上八碟小菜,熱氣騰騰。丫鬟見她來,立馬盛了一碗粥遞於她前。

她頷首輕笑,拂袖而坐。

範薑軻走進大廳便是見到她那盈盈一笑,勝似月之光華,又輕如淡漠之菊。碎花繡工精簡的衣裳襯得她身形婀娜,那一撮由耳邊輕飄出來的發絲更顯嚴謹之中的淩亂美。

“範薑夫君。”她瞧見他,起身微微欠身。

猶掛在唇角的笑意尚未散去,勾勒著帶起弧度。

此景納入眼底,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窺不見一絲思緒,隻清冷地點了點頭,坐到她的對麵。

倘若這是四方桌子麵對麵則是互相尊敬,如賓相待,但擺在眼前的是圓桌,桌邊鏤空雕刻了花鳥蟲草,精美之處更見雅致。他們中間各隔了兩個位子,看似默默對視,實則遙遙相望。隻怕以後將是相敬如冰吧,她心底一陣輕歎。

丫鬟替他添了稀飯,她輕然一笑,“範薑夫君,入秋了該多吃些蓮子清炒百合。”這道菜原在小築也很愛吃,沒想到這裏也有,心裏自是歡喜。

範薑軻淡淡朝她一瞥,溫雅的神色微有所困惑。眼前的女子就是傳聞裏非他不嫁的任性國舅府二千金嗎?她的姐姐貴為國母,母儀天下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了,若不是上月皇上在大殿賜婚說起,他還當真不知道國舅府居然還有一個二千金。

她的眉色很淡,但彎彎似若柳月。無波的眼眸裏迷蒙一片,瞧不真切那眼底的眸色到底是褐色多些還是黑色多些。她的膚色偏白,但唇紅齒白也不見病態,這般看似漫不經心與世無爭的女子也有熱戀發狂的時候嗎?對象還是他?

“蘇……”他咽下口中的粥,張口欲言又停住了。

“千雪。”她替他補充完整,想來他是隻記得自己娶了個國舅府的二千金。溫婉的笑意彌漫在臉上,她低頭繼續吃百合。色澤嫩白,入口酥滑,唇齒難忘。

他微微一哂,溫雅的嗓音猶若午後的秋日暖陽:“蘇……千雪,我想你也知道我的事情,我愛憐星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但既然我已娶了你便也不會再有納妾之想。”這對於憐星也實屬不公。

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坦白,她欣賞之餘更感興趣知道他的目的為何。

見她淡定如斯,他繼續道:“人前人後我可以滿足你身為宰相夫人的榮華富貴與無盡的虛榮,但別苛求太多。”例如愛情。

她輕笑,笑容恬淡,微風拂麵,涼爽無比,舉起右手,長長的衣袖擋去了她眼裏輾轉的自嘲與無謂,“範薑夫君,到底是何意?”

她……想要他說得更明白一些。

範薑一怔,沒想到她竟然不哭不鬧也不劈頭蓋臉地斥責怪問,看著她那清雅的麵容許久,他才又道:“因為皇上賜婚,我不得不娶了你,但沒有再多,不會有你奢望的幸福。”

她又笑了,笑意吟吟,泛起的笑像極了開滿秋日的海棠,嬌豔但不妖冶,“沒關係的,範薑夫君。”頓了頓,她撇過臉去,目光專注地投向了大廳外的槐樹,茂密粗壯,綠色仍舊濃鬱,“過去是因為沒有我,現在我出現了,就讓我來愛你吧。”

言語裏,藏了一絲幽怨。

聽得他瞠目結舌。深閨之內的千金小姐,也可以講出如此直白之言嗎?這一刻,他倒篤定了皇上的說法。

她是因為對自己的戀慕之情,抑製不住思念才一哭二鬧三上吊地懇求皇後給予賜婚。大殿之上,皇上言語無奈又頗有威脅之意,他知道最近七王爺與禮部尚書相交甚密,邊城駐守的慕容將軍也曾受恩七王爺,此刻與皇上抗旨,甚是不智。

想起另外一張梨花帶淚的臉,他的心情不禁沉了沉,“蘇千雪,我也不準你用任何的名義來傷害憐星。”

憐星,應該就是尚家千金尚憐星了吧?名字聽起來就很我見猶憐怎舍得傷害,況且不久之後她就會是自己的表嫂,恭維喜愛都來不及。

她嘲諷似的瞥他一眼,又低垂下去看著百合,“範薑夫君都已是我的相公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他輕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

能說動皇後讓皇上賜婚的女子,想必在背後也耍了不少手段吧。這般心思縝密又沉靜似海的女子,斷然不得輕信。

一語說開之後,也省了日後的麻煩。範薑軻索性在書房裏屋多添了一張床,入夜辦公之餘作為休憩睡覺之用。

起初也未曾想過此事會這般輕易定下來,以為她至少會來吵幾次,抱怨幾句,但半月過去也未見有所動靜。

除了每晚定時送來夜宵。

今日是桂花蓮子羹,濃稠的甜品入口即化,鼻翼沁入桂花的芳香,蓮子清秀的樣子仿若依稀可見。

她走在前頭,小雅跟在後頭,到了書房又快走了幾步,繞到她前頭去,把托盤端放到他的書桌上,“相爺,請慢用。”

或許是跟著主子久了,性子也跟著她一起轉淡。見了小清小雅幾次,他都分不清到底誰是誰,每次見到都是冷淡的一張臉以及沒有起伏的聲調。

比起她們,蘇千雪的淡笑倒顯得順眼多了。

“我說過不用給我送來夜宵。”以前沒有吃夜宵的習慣,現在也大可不必改變。

她似沒聽見,打開碗蓋,用勺子攪了攪,“溫度適中,範薑夫君請趁熱吃吧。”

他的臉上漾起一絲厭惡,她這般做又如何,還是不討他喜歡。

明知他有鍾愛的女子,竟也活活拆散,他就不信這事她不知情。每每想到此事,他就猶如有根刺卡在喉嚨,怎般也咽不下。

沒因他的冷淡而退卻,她輕輕舀來一勺,遞到他唇邊,“範薑夫君,嚐嚐看。今日我特意命廚子少放了些許糖,味道應該更清淡才是。”

他撇過臉去,勺子擦到了他的唇邊,劃出一條細細的黏稠之線。

她不慌不忙,摸出袖子裏的絲巾,輕輕擦拭了一下他的唇角,“怎這般孩子氣,不吃便不吃吧。”

身子不自覺地往後仰,因她的碰觸而避開。眉頭已然輕皺。

她笑了笑,眼底滿是戲謔。

自己退了幾步,繞到桌前轉身欲離去,見門外那候著的兩個侍從眼波流轉又有了新的主意,“範薑夫君每日閱卷辛苦,我雖幫不上忙,但也願意陪著夫君一起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