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懇請賜婚(3 / 3)

說著,走到書桌旁的另外一組椅子上坐下,手指逗弄著盛開的盆中文竹。

範薑軻眼底蒙上一層說不透的迷惑,看了她一眼又低頭瞥一眼百合蓮子羹,緩緩地拿起勺子,慢慢咀嚼吃著。

文竹的枝幹很細,密密地開著也不算茂盛,隻是青蔥翠綠之間沒有了四季的劃分,隻挨著房裏的空氣與陽光的灌溉,悄然成長。

這植物與它的主人還真相似。用自己的毅力與智慧慢慢熬出頭來,還爬到了別人望塵莫及的地位,不知他夜深人靜之時,看著上空的那輪明月到底又有何想法,是孤寂多過傲然,還是一覽群雄的快感勝過孤星的飄零。

這答案,她無從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吃完了,你可以走了。”他把碗放入托盤之中,目光冷淡地看著她。

她的心思飄遠了,久久才回過神來,“嗯。”

起身與小雅一起離去,走到門口她又停下來,“好生伺候著相爺。”

“是。”侍從站得筆直,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又無不歎息,奈何生得美嬌娘,卻是錯攬浮雲,愛恨綿綿呢。

府內,漸漸地傳出了她的幽怨與愛慕之意,惹人憐惜又感慨歎息。

自然,也有人覺得這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小雅,府裏下人除了說我愛慕範薑軻食不下咽,就寢難安之外還有別的嗎?”蘇千雪坐在屋外後院木製的秋千上輕輕搖蕩。

這是小清從小築裏移來的秋千架,她很是喜歡,尤其是這木製的秋千匍匐著的藤蔓,翠綠色的藤蔓由上等的布料和染色的鵝毛製成,遠遠看去栩栩如生但實際乃是裝飾而已。

小雅低頭暗想,翻看記事簿補充道:“還說若不是因為你是國舅府的二千金,恐怕早就落得一個棄婦的下場了。”

她的嘴角噙起一抹淡笑,雙手抓著秋千蕩得好不快樂,“在他們眼中,現在的我和棄婦也沒多大區別吧?”

小雅沉默,算是默認了。

“小姐,表少爺向尚家提親了。”小清匆匆趕回,帶來外麵的消息,“尚家答應了。”

她的眼睛一亮,跳下秋千,“真的嗎?”太好了。

後院被小清翻出一小塊地來,閑來無事,她也種些花花草草。得知了這個好消息,她忍不住摘了一棵小苗置於掌心,“看來不管多柔弱的小草,離開了土壤還是照樣能存活。”小苗的根部還帶著些黃色的泥土,她挖了另外一個空洞,把它栽種下去,“就看給的是不是另外一個同樣肥沃的土壤。”

掌心裏還留著泥土,在微有紅潤的掌間粘上清晰的印痕,摸出絲巾她慢慢擦拭,“記得成親那日,送份大禮到表少爺府上。”

或許是她的任性,讓白沐風生了悶氣。自那日皇上賜婚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眼前過,大概連他都在疑惑到底何時他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戀上了他的情敵吧。

無論他作何猜想,她也不會承認這一切隻為了幫他娶得佳人。

“小姐,其實表少爺喜歡尚小姐,直接讓皇上賜婚他們二人就好了,為何還要委屈自己?”讓別人誤會自己是一個任性刁蠻又棒打鴛鴦的癡情棄婦,是怎樣一個度量啊。

她的唇角猶笑,輕拍了拍掌間,把絲巾遞給小雅,“記得洗一洗,再放於桂花水裏浸泡一下。”上次擦拭過範薑軻的嘴角,她便對此絲巾做了記號,絲巾的底部讓小雅繡了一個“軻”字,字體娟秀,尚可共賞。

小清見她不答,便咬牙沉默立於一旁。

她走上前,摸摸小清的手,“你覺得委屈嗎?”

小清搖搖頭,“我隻是替小姐不值得。”她知道小姐性情淡漠,對於流言蜚語更是不在意,別人的是是非非在她看來猶如是隔岸看戲,但明知議論的是她還能這般自若,真的替小姐不值。

“怎會不值呢。”蘇千雪輕歎。

表哥之於她就像是第二個至親之人,能為他達成心願,區區小事又何以為委屈,“如果我讓皇上直接賜婚給他們,尚小姐定是嫁得不情不願,諸多哀怨,即使嫁到府裏也不會給表哥幸福,而且相爺也會咽不下這口氣,以後更是會處處與他作對,表哥的處境便是四麵楚歌,難以應付。”

相反,她讓皇上賜婚先與範薑軻成親,怎樣也是他有負尚小姐為先,他日尚小姐成親他也不會阻攔更是應該含淚祝福,以後見了白沐風也會客客氣氣,表裏功夫做足。

小雅背過身去,落淚了。

小姐永遠都是這般溫柔善解人意,別人不知道總覺得她清高孤傲難以親近,實際是她不貪喜,不好惡,淡淡然的性子與生俱來。表少爺以後若是知道小姐這般為她,也該替自己現在的態度道歉。

小清理性偏多,隻點了點頭,“小姐,我繼續去跟蹤相爺。”

一個負責照顧小姐的飲食起居,一個在外包打聽跑腿。現在則稍稍改了一下,小清專門負責跟蹤範薑軻,注意他來往的人以及見尚家人的次數。

她要確保表哥娶尚小姐之前,不出什麼岔子。

“這事將是個秘密爛在你們肚子裏,若以後表少爺問起,你們也不準透露半分,明白嗎?”言語是認真而淩厲。

她們聽言,更是黯然。

小姐為了表少爺付出這麼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若是表少爺喜歡的人是小姐該多好啊!

書房。

燭光搖曳,窗外下起了細雨。

無聲無息地降落在地麵上,隻聽得那蕭蕭而過的風聲吹亂了樹枝,樹葉相互拍打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碗百合蓮子羹放在書桌上已有半盞茶的時間了,還是絲毫未動。

他沒有喝,她也沒有走。隻是安靜地坐著,明日就是表哥和尚小姐成親的日子,恐怕今夜漫漫,他難以入眠吧。

又過了一會時間,他桌前的碗依舊紋絲不動。

她有些犯困了,摸上文竹,輕輕柔柔像是少女的發絲,細膩嫩滑。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演戲演得那麼絕,幹嗎非要等他喝光了才離去,應該放下托盤就轉身離去的嘛!

此刻,燭光的燈芯又換了,她還是陪坐著,但上眼皮開始和下眼皮講悄悄話。

實在忍不住,她朝他看去。隻見他聚精會神地翻閱著公文,也不知他到底看進了多少。世上情癡少,眼前有一個倒也是稀罕物。

椅子旁的小桌子下,擱著幾本書。她抽出其中一本,順手拿來讀,竟然是《孫子兵法》。沒想到他一介宰相,在朝理政,還會關心用兵之道。

這書她早就看過好幾十遍,記得與表哥還為學得更精髓,在一起夜談舉了好幾個例子。當初正值立夏,池塘裏的荷花開得嬌美。白若勝雪,一片的荷花看去像是千朵落在池塘裏的雪花。

表哥就這樣喊著她:“千雪,千雪……”

目光一頓,心思飄遠了。

連書桌後的男子注意到她,都未曾察覺。

範薑軻批閱公文到一半,覺得身上少了一股注視,抬起頭去卻是見著了一個對著書卷發呆的她,果然是嬌弱的千金,連看一本書都如此心不在焉。

“咳、咳。”他輕咳一聲。

她回過神來,“吃完了?”終於可以回去睡覺了。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神色淡淡,“我不喜歡。”

“哦。”她已無睡意,低頭看著那本《孫子兵法》悠然道:“人生在世猶如用兵之道,哪一步不是提前預料好才去做呢。”就像表哥,他去提親的時候應該也是胸有成竹,勝券在握了才出擊的吧。

他眼神一淡,不知她在指哪一個。

“既然範薑夫君不喜歡,我命人撤了吧。明日換個口味送來給你,百合蓮子羹以後就列入你不喜歡的菜名之中吧。”她朝他欠欠身,蓮步出去。

門外,是守候多時的小清和小雅。

範薑軻走出書桌,踱步到她剛才在的位子上。那本擱置著的書,釘著白色的線條,深藍的頁麵上有白底黑字的寫著“孫子兵法”。她剛才在看這本書嗎?聽她剛才說講的那一句,隻怕不是這一會才得出來的感悟吧?

他的眼眸淡淡,定定地望著已經消失了的人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