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嗎?需不需要我讓廚房把糕點送到這裏?”她問,如此一來也省了她去送夜宵。
吃了就早點走吧。
他卻笑了,反問:“夫人還吃得下嗎?”
呃……青樓吃得夠飽了,那些油膩的食物差點讓她吐出來。實在不想再吃東西了,但看到他靜然的眼神,改了口:“隻要範薑夫君可以吃得下,我便陪著。”
他平靜無波的臉上沒有思緒,隻是定定地望著她,像要從她身上找出些什麼來,最終隻是抿了抿唇,沒說出什麼來。
就這樣靜默坐了一會,她已讓小雅送來了糕點。
“多少吃點,早點去書房辦公早點休息吧。”每日他都有好多的卷子要批閱,早點睡覺也有好處。
他朝她古怪地看了一眼,“我來,自然是不再去書房,要就寢了。”
“哦。”她應了一聲,隨即反應過來地睜大了眼,“就寢?”在這裏?!
把她的反應落入眼底,他的心情卻沒想象的好,“怎麼?”
她尷尬地笑了笑,收斂心思,嬌嗔地道:“範薑夫君從未來此,今晚一來就讓我驚喜連連,我真是激動啊。”
激動得好想敲暈自己。
“是嗎,夫人的意思是多日來,我冷落了你?”他戲謔的神情看起來萬分欠扁。
她輕咬下唇,拿出絲巾半掩麵,又繞到床邊笑,“範薑夫君,還真愛說笑。我開心都來不及,怎會責怪。”
怎麼辦啊?
她無語問蒼天,忽地靈機一動,“我就說自己一定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範薑夫君,我對你的愛意,你也深切感受到了嗎?”
他轉身,看著她半嬌笑地望著自己,外衫輕露靠著床邊,姿態嫵媚嬌柔,楚楚動人。
她的姿色,在第一次相見便已知曉,但此情此景不禁讓他又為之感慨。
“你說呢?”他反問,神情裏沒有感情。
微風吹拂,烏雲散去,月光照了進來。
她倚靠在窗口,也不知道該怎麼答話,隨手拿起一本書卷,“範薑夫君,是否覺得我和尚小姐相比,更覺著好看了?”
聽見憐星自她口裏說出來,他的目光不禁加深了幾許,“答案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再問呢。”她明明派人跟蹤自己,卻又僅隻於此。
入了官場,逢場作戲都難免,他偶入煙花之地也是有的,可未見她有任何的責怪或者哀怨,每次相見都是吟吟笑意,反而今日出現在百花樓很是稀奇。
特別是她對著白沐風的眼神,越想越是存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唉,尚小姐的過人之姿我當然比不上,但我相信勤能補拙的道理,範薑夫君,我一定會努力的。”她拿著書卷,朝他慢慢走來。
他坐著沒動,隻是看著她。
無邊的風,吹著玄木的窗戶,窸窸窣窣的樹葉聲飄來。月兒,被烏雲遮住。明日,或許要下雨。
燭光裏他的眼神清澈,像是蒙上了層層的薄輝。那柔暈般的光輝淡淡地映在她眼裏,像是在接近一個遙不可及的人物,即使就在眼前卻覺得萬丈之遠。
她隻是站到他跟前,“讓你愛上我如果很難,就讓我繼續愛著你吧。”
他沒有動容。
咬牙,暗自腹誹,“範薑夫君,何時你才可以忘記尚小姐呢,現在她已經是我表嫂了。”
他的臉刹那變色,“你道這是誰造成的?”
若不是她,憐星又怎會嫁給他人。
她滿臉地笑,苦澀難言,“可我愛你啊……”
該死的,怎麼還不發怒啊。
“可我不愛你。”他冷冷地道,忽地覺得眼前的她又厭惡起來,想起憐星此刻也在另外一個男子跟前這般的著裝,他的神情更加冷峻了,“我與她青梅竹馬多年,若不是你的插足,隻怕我們早就成親……”
“我看不見得。”她插嘴分析,“你們感情雖好多年卻沒有成親的打算,就算沒有我的出現,也未必能成親。”
這個是實話,如果當初他們已然成親,她也不可能會有機可乘。
不過若然,她想表哥也不可能看上一個有夫之婦吧。
他抿緊了唇,怒目相瞪。
她心裏樂了,就這樣吧,早點生氣早點走人。
但他隻是這樣看著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燒出幾個洞來。燭光搖曳,漸漸地暗了又亮起來,反反複複他卻依舊坐著。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隻聽得小雅一聲問:“小姐,相爺,糕點冷了要我撤了嗎?”
“撤了吧,再來一壺熱茶。”既然他沒有走的打算,她也陪著他耗吧。
重新坐到了原來的位子,翻開書卷看著,不再搭理他。
他沒有聽漏小雅的稱呼,待她換了一壺熱茶過來後,“在府內,就算習慣了以前的稱謂也記得改掉。”
小姐,已不再適合相府的稱呼。
小雅為難地看了眼蘇千雪。
她隻是淡淡點頭,小雅應允了:“是,相爺。”
其實她也知道人情世故與道德倫常,但心裏知道小姐根本沒把相爺當姑爺看待過,她理解小姐對待別人的親疏分別。
那一聲“範薑夫君”已經表明了她的心態。範薑是相爺的姓氏也是他的職位,夫君是相爺在她麵前的身份,她稱一聲“範薑夫君”意味也等同於別人喚他一句“範薑相爺”而已。
那般客客氣氣又隱藏的疏遠,表明了小姐的心思。
月兒淡去,窗戶也被關上,燭芯挑了挑,再次明亮起來。
蘇千雪單手撐在桌上,翻著書卷也微微困了。這個時間已經過了她就寢時辰了,是睡還是不睡?他好歹也說句話啊。
可是他卻也揀來了一卷書,跟著她一起看著,互相沉默。
寧謐的氣氛,衝刺著海棠的幽香,輕然得像是初冬的溫暖,清淺入心。
“白沐風是你表哥吧。”他突然出口。
她嚇了一跳,以為他終於忍不住要戳破她的喬裝,卻見他又道:“明日他要去邊關,你可知道?”
哦,原來他沒認出來啊。
她微有吃驚地道:“哦,真的嗎?成親以後我都未曾再見到他了。”
他的眉眼一挑。
“但以表哥的能力,我相信沒有問題。”這不是自負而是自信。
他隔著一張桌子看她,距離之近可以清晰看見她臉上膚若凝脂,紅唇齒白,眼波悠悠,那一種漫不經心的處世態度讓她更增添了一份慵懶之美,“是嗎?”
這一聲,隻是短暫地應著。
她聽不出個究竟也不想繼續話題,“範薑夫君也別為國事太操勞,很晚了,睡吧。”
他不想睡,她受不了了!
他的唇角緩緩地勾起,露出一個弧度,似笑非笑地道:“莫不是夫人困了吧?”與他聊天有這般無聊?
是啊,是啊,困死了哪!“怎會呢,與範薑夫君一起,我開心都來不及。”
堅持喊他一句“範薑夫君”卻從不自稱“妾”,因為她未曾這樣看待過自己。
他朝她又看去一眼,這一眼看得她的心突突的,沒有底。
到底他是瞧出些什麼了嗎?
“夫人要睡,就先睡吧。”他道。
小雅也跟著道:“小姐……呃,夫人,你身子弱,早點休息吧。”
蘇千雪也不想再撐著,體力真的不行了。
倒在床上就連外衫都懶得脫。
小雅服侍她後,就離開了房。
屋裏,便隻剩下了兩人。
燭光繼續搖曳照明,他側坐著看書,她已躺在裏側沉沉睡去。
……
自那晚後,他便時常回房裏來。
偶爾是她送去了夜宵,一起用了後回房,但偶爾也是他直接來訪。為此,她還把沐浴的時間改成了下午。
不過每次都是她先入睡,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幾時才睡的。
“我想他是不愛我的吧。”每次早晨醒來他都已經離去,而且她衣衫完好,兩人實際真的隻是單純睡在一張床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