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生死攸關(1 / 3)

相府。

楓葉的叢林漸漸開始枯萎,那卷落的紅色葉片像是迅速枯萎的老人,在彌留之際綻放出最原始的美麗。

尚江與範薑軻一起漫步在叢林間,片片落葉灑下來,掉了一身。

尚江伸手便接了一片,血紅的顏色有著醉人的酥軟,“範薑兄,邊關最近一次的戰役才剛開始,北堂有了南宮的幫忙,輸贏未定。看來我們的貨物要轉口到西門才可以。”

範薑軻微微一笑,白色的衣袖飄飄,腳底下是一片的火紅,“這事不急,取些銀子以百草堂的名義捐給國庫吧。”邊關打戰,正是用錢之時。

尚江微笑,心領神會。

兩人並肩走著,一起欣賞這雅致的景色。

“範薑兄可還記得為何要在府裏種滿楓樹?”尚江反手側看範薑軻。

他走在前頭,背影有些縹緲。午後有著淡淡的陽光,投影在他身上仿佛是碎碎的金光迸射出來,又散落在空氣裏成了粉末,“切記血染江山。”

自幼父親為國勞心,他也秉承了父親的遺願成為一朝之內的頂梁柱之一,隻要在他的有生之年,就不會讓他國染指東野的江山。

近幾年,東野的經濟在走向繁榮,鄰國見著眼紅卻也無可奈何。若他們趁此機會聯合在一起,也不是沒有可能。

若是那樣,東野難逃一大戰。

“那範薑兄為何種植桂花呢?莫非也是愛國?”尚江追上他的腳步,平視他的側臉。

範薑軻微微一哂,仰起頭去看遠處的桂花。

每到八月桂花飄香,一入府便可以清晰聞見。

那年八月,他遇見尚憐星。

紫色的衣裳飄搖,走起路來盈盈一笑,見著他便喊他“軻哥哥”,撒嬌的勁十足,他沒有兄弟姐妹,見著她仿若見著了最可愛的小妹妹。

他們之間,也算是日久生情吧。

因為太過寵溺的習慣,導致了最後的無法分離。

“種桂花是為了憐星,”他淡淡歎氣,“她最愛看雪,每當桂花迎風而落,便如萬千飛雪縈繞在她的周圍,她歡喜,她快樂,也自足。”

他最愛看她無邪的笑臉,像是可愛的孩子得到了世間上最美麗的糖果。

尚江見他流露出不舍的神情,馬上說:“如果你還愛她,就該放了另外一個。”

範薑軻不由得一愣。

尚江就站在他的旁邊,可以清楚見到眼底的那抹憐惜,“蘇夫人也是一個好女子,若範薑兄不能珍惜,何不放了她呢?”

他眼神轉冷,口氣也不太好:“是她不放過我,何來談我。”

若不是她纏著他,他又怎會與她是夫妻。

尚江急急地道:“但是你若隻給她絕望,明確告訴她繼續守下去也不會有希望,她是個開明的女子,也不會一世糾纏。”

是嗎?如果他告訴蘇千雪,這輩子都不可能愛她,無論她做什麼都是徒勞,她便會離去嗎?

腦海裏想起她那張淡定自若的臉。

不,她不會。

她是看似柔弱卻內心無比剛毅的女子,她一貫懶散,隻因為那是她的生活方式。嫁入府內幾月,她也未曾做過主母的樣子,他給予了她全部的權利,可以任意支配相府上下。但沒有,她什麼也沒做,依舊讓總管負責一切起居飲食,但小雅會輔佐總管左右,向她彙報。

她是自己當麵出個風頭都不願意的人啊。

又怎會理會旁人的目光與想法。

新婚後的那天,他們之間就已經說清楚了,但她也堅定地說她愛他就夠了。這是她自己選的,不是他逼的。

但近來,他越來越覺得她的心不在焉和敷衍。

她……真的是因為對他一見傾心而讓皇上賜婚的嗎?

這個問題盤旋在腦海裏的時間越來越久了。

尚江見他不回答,繼續努力遊說:“範薑兄,舍妹的幸福還在等著你去嗬護,你就忍心……”

“尚江兄。”他出口冷聲製止好友再說下去,陽光的和煦都掩蓋不住他眼底的寒意,“自我成親那日起,我便不可能再給憐星幸福了。”

當時他選擇了權謀,放棄了愛情,便想過此生就是負了憐星,但因為自責所以也不會讓自己得到另外一個女子的關愛,也不願另外一個女子幸福。

所以他現在能這樣心平氣和地和蘇千雪在一起,已是雅量了。

尚江一怔,還是無法說服他嗎?咬牙再說:“範薑兄,你這樣何苦,彼此都不會幸福,隻剩下百般的折磨……”

“尚江兄。”他平靜道,“蘇千雪現在是我妻子。”

這句話很輕淡,卻也意味悠遠。

“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會是。”他知道好友的心思,但對方更應該明白他不點破的原因是還顧念兄弟的情誼。

尚江久久說不出話來。

“相爺!”總管慌慌張張地跑來,連作輯都忘記了,“夫人……夫人……路上遇刺,小清……已……已經趕去……”

氣喘籲籲地說完,他就有些腿軟了。

範薑軻臉色一沉,“什麼?”

她去茶院寺燒香,走的是朝東的那條街。

不由分說地,他就疾步而去,忘記了身邊還有一個尚江。

尚江這才回悟過來,看著那個匆忙離去的背影,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低聲一歎,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機會。

範薑軻趕到的時候,蘇千雪已經脫險,靠在轎子邊。

她的衣裳因為打鬥而有些淩亂,發絲已經全亂了,臉上還有一絲血跡。

他心裏一驚,跳下馬,朝她走去,“怎麼回事?”手指已經撫上她的臉。

她淡然一笑,撇開臉去,“沒事,勞範薑夫君憂心了。”

手臂被他另外一隻手握住,隱隱作疼,終究忍不住輕逸了聲。

他察覺手心暖暖的,有點稠,一看竟然是血。眼底不禁燒起一片火,“該死的,這還叫沒事嗎?”他真是被她的淡定氣昏了頭。

小清小雅也愣住了,頭一次見到相爺在眾人麵前不顧形象。

“小雅當時都幹什麼去了?”他怒斥一聲,不顧她的意願就打橫抱起她上馬。

“呃……”蘇千雪驚訝地瞪了眼,重心不穩隻好抓緊了他的衣袖,“我腳沒受傷……”

“坐好,回府快一點。”他的目光隻向著前方,策馬而去。

小清扶起受傷的小雅,擔憂地問:“替小姐擋了一劍,很痛吧?”她們雖然跟隨小姐多年,也會些武功,但第一次作戰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沒關係,隻要小姐沒事就好。”那一刻迎麵而來的劍就要刺入轎內,她機智地伸手一擋,劍刺過她的手臂劃上了小姐的手,但是小清剛來已經看過小姐隻是手腕有些傷,不礙事。

但又需要多日的調理了。

“快點回去,讓大夫看看你的傷。”小清扶著小雅,心裏在想,如果當時她在場就好了。比起小雅三腳貓的功夫,她是厲害多了。

但是小姐與人無冤無仇,怎麼會有人要刺傷小姐呢?看那樣子似乎想要奪她性命。

小清讓總管扶著小雅回府,自己再在原地尋找遺留的線索。

……

蘇千雪依偎在範薑軻的懷裏,風大而睜不開眼。

她把臉朝裏麵側了側,才聞著他那淡淡的香味。

很是令人安心。

不知小雅的傷如何了?

她這個隻是小傷而已,隻因為她原本就身子骨弱,經不起受傷才會讓臉色看起來是那麼的蒼白,手會那麼的疼痛。那些血還是她緊張小雅留下的。

況且他沒必要嚴重到請來禦醫的地步吧?

“她沒事吧?”範薑軻站在床頭問禦醫。

這是皇上的禦用禦醫程大人,他居然把這個禦醫中的老大給請過來,實在是……

程大人摸摸胡須,沉吟道:“此傷無大礙,沒有傷及經脈,隻是擦破了些皮肉。但……”他欲言又止,看了眼靜若無潭的女子,“夫人,你該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吧?”

蘇千雪坐著,微微一笑。

她當然知道,她是一個跟著閻王心情走的人。

若是哪日閻王不高興了,她便也要跟著走了。

所以……她希望在有生之年,盡可能地讓自己關心的人找到幸福。

說她任性也好,自私也罷,她隻愛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