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
陽光還未灑入,窗外飄起了小雪。
蘇千雪睜開眼,已不見範薑軻。
他……去早朝了嗎?
想要起身,卻動彈不得。
她知道會是這樣,卻也甘心地承受了。整個身子都疼痛難當,但他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所以昨夜已經盡量溫柔。
她不明白為何他要那樣做,她的提議不好嗎?
而他最後的那一聲耳語又是對誰講?
透過她的影子去看另外一個人嗎?
小雅早就候在外頭,進來看到她這樣吃了一驚,“小姐……”
“備熱水,遲點說。”她無意隱瞞,但此刻她渾身沒有力氣,隻想沐浴。
小清給她添加熱水,小雅在她身後按摩放鬆,“小姐,相爺也太……”
小姐的全身都是淡淡的吻痕,連脖頸也不放過。
實在是太……兩人都看著羞澀了。
她們知道若小姐不同意一定會反抗到底,但小姐沒有。她這樣做,是否也意味著……愛上了相爺呢?
熱水蒸著她的身子,非常的舒服,整個筋骨都可以放鬆下來。
天色很淡,像是東方那漸漸白起的一道光,悠悠地轉著色彩。
雪越下越大了。
“等天亮了,一起去茶院寺還願吧。”她誠心祈求菩薩保表哥平安,現在也該是去還原燒香了。
“是,小姐。”小雅說道,忍不住又道:“小姐,相爺很擔心你呢。”
“哦?”她側過頭,微笑地看著小雅。
這丫鬟怎麼看出來的?
小清也說:“清晨相爺出府的時候,特意命我們要注意小姐,最好多燒些熱水。我們當時還雲裏霧裏,見了小姐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千雪嘴角牽起一抹淡笑,他應該是怕尷尬所以早早地走了吧。
其實,她並不怪他。
茶院寺的小沙彌還記得蘇千雪,見著她就眉開眼笑地說:“今日來了兩大美人,真是太好了。”
小雅“啪”的一下就敲中那小沙彌的頭,“小小年紀,六根未淨!”
小沙彌又憋紅了臉,“我也不過才八歲。”
“你還說!”小雅又瞪他。
“小雅,算了。”蘇千雪笑著出聲阻止,這小沙彌看著倒還可愛。
入了寺廟內,才知道小沙彌說的另外一個美人是誰。
尚憐星跪拜在蒲團上,垂目而拜,誠心誠意。
她……又是許著什麼願望呢?
尚憐星站立起來,才看到了蘇千雪,微微一怔,卻也沒有發火。
她也隻淡淡一笑,跪拜下來。
尚憐星站在一邊,沒有離去的意思。
她還了願,與尚憐星平視,“我會讓範薑夫君休了我。”
尚憐星一怔,緩過神來才苦笑著搖頭,“不可能的。”
“他愛你,你也愛她。當初是我不對,此刻我願意退出。”蘇千雪解釋道,為了表示誠心,她拿出另外一個平安符,“這個平安符他有一個,另外這個就送給你吧。成雙成對。”
尚憐星卻沒有伸手去接,隻是一味地苦笑,“蘇千雪,你以為被他愛上還可以逃走嗎?”
蘇千雪一怔。
這是什麼意思?
“當初我真以為他愛我,他寵我,溺我,憐我,把我捧在手心都還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哄著,我怎麼任性他都沒關係,但我現在才知道那不是愛一個人的方式。”尚憐星的口氣有著幽幽的傷心,“他愛我,是以兄長愛妹妹的方式愛著我。但他愛你,卻是以情人的姿態愛著你……你肯定不知道他在背後到底都做了些什麼……”
她也是那日在相府才得知的事情。
尚江喜歡蘇千雪,這是兩個好友之間挑明的。當時範薑軻已察覺自己的心意,但也不確定,可馬上行動把尚江派到了最遠的西門國。
這樣的心思,誰人不知呢?就算是尚江完全沒有可能,他也不要一個愛慕著自己妻子的好友成天在妻子麵前晃蕩……
這樣的人,怎能說占有欲不強?
如果範薑軻也是這樣愛著尚憐星,又怎會在她成親之日還雙手奉上大禮?難道真的隻是因為內疚嗎?
“他告訴我,我哥哥之所以會心甘情願地離開,是因為他答應我哥哥不舉報我。大家都知道那天的刺客是我的主意那又如何,已經不再單單地寵著我,不會再由著我胡來。你看他連我哥哥都可以用心機,他對你的感情還能不真嗎?”
這麼多年來,她都在範薑軻的身邊,從未感受過他那樣大的怒氣。幾乎把江府所有的裝飾物品給砸了,他在房裏什麼也不說,隻是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那一日在相府,他也是平靜地說:“憐星,這輩子是我欠了你,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對你的愛意還在,可是不再是男女的長相廝守而是兄妹情誼。隻要你願意答應以後不再動她,我可以再把你哥哥調回來。”
“你看,你看,他可以用我來牽製我哥哥,現在又反過來牽製我。這樣的人,你說可怕不可怕……”
他是真的愛了蘇千雪,才會對好友也這樣。
蘇千雪聽得又是一震。
她想起了自那日江府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尚江了,想起了那日尚憐星乖順地離開相府,想起了昨日他在耳邊的低語,想起了她提及表哥時他惱怒的神情……
這些串聯起來,真的不難得出一個結論。
“他愛上你了。”尚憐星慘淡地笑著,笑容言不由衷。
她以為自己還可以贏,以為柔弱依舊可以博得同情,卻不知道那個男子在真正愛上一個女子之後,會是如此的絕情與冷酷,“那日他若愛我,就會為了我而拒婚……”
他舍不得他的權謀,隻因為尚憐星還不夠那個分量。
但他卻願意為了蘇千雪拋棄兵權,隻為除她的病根。
蘇千雪的手都隱隱地抖了起來。
這……是真的嗎?
回府的路上,她一直在尋思著。
忽地轎子停了,她探出頭來一看,隻見那匹棕紅色的馬就在眼前。
她看著範薑軻慢慢地走近自己,那神色似乎還在猶豫。
她噙起嘴角,微微一笑,“範薑夫君。”
那一笑,刹那奪人心神。
周圍的人也吸氣一片,誰說東野國最美的女子是霜妃來著……
範薑軻擔憂她的安危,怕又出了上次那樣的事情,下了朝就趕過來了,幸好沒事。但見著她,又什麼也說不上來了。
“你沒事就好。”他淡淡地說。
她滿臉疑問,但還是步出了轎子。
兩人站到一起,刹那光華凝聚,路人無不瞪直了眼,尋常百姓哪裏見過這等的天人之姿,簡直就是絕配。
她抬頭一看,轎子停在了香滿樓,她笑說:“範薑夫君,肚子餓嗎?”
範薑軻微微挑眉,不解其意。
“既然今日都出來了,就一起進去吃點東西吧。”她笑著,拉拉他的衣袖。
他因她的這個動作而雀躍,緊抿的嘴角也微微一動,“好。”
小清和小雅跟隨其後。
他記得她隻能吃些清淡的食物,便隻點了那些給她,自己也跟著一樣吃。
“範薑夫君不必跟我一樣。”她淡淡地說,她是身子有問題,但他不是。
他沒有應聲,隻是吃著糕點喝茶。
香滿樓的二樓擺放了很多漂亮的盆栽,一朵朵的花兒像在春日裏般綻放。她見著也覺得喜愛,起身去摸摸那些嫩綠的葉子,“挺漂亮的。”
“夫人小心,那裏的木板爆裂還沒修……”掌櫃的話未說完,就聽見“哢啦”一聲,木板斷裂,蘇千雪一陣低呼,掉了下去。
範薑軻眼明手快,終身一躍。但周圍一排的盆栽全數掉落,“當當當”全都在地上摔個粉碎。他一把攔腰抱住蘇千雪,背後卻被盆栽狠狠地砸中,手一鬆,她滑開了懷裏,他馬上又墊於地上,她正好摔在懷裏。
“你沒事……”他又見到一個盆栽摔下來,他反過身來護住她,讓自己的背部朝天擋去即將掉落的盆栽。
未料竟然剩餘的盆栽一起掉落,刹那間砸得他的全身都是。
小清和小雅慌地連忙下樓來看,隻見他溫柔地低聲問:“千雪,你有事嗎?”
蘇千雪搖搖頭,眼角已然含淚。
“哐當——”最後一個盆栽摔在他的脖頸,他也跟著昏了過去。
“快,快,快叫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