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梨渦淺笑(3 / 3)

出來時伏苓正站在飲水機旁,拎著一隻馬克杯,猶豫地問:“你喝什麼?我這裏隻有水、速溶咖啡和茶……哦這杯子沒用過,”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沒事老喜歡買些杯子,看見漂亮的就想買。”

那杯子是還不錯,素白的底,畫著藍色的海豚。伏苓已脫下外套,裏頭是件圓領粗線毛衣,黑色長靴脫了,穿著毛茸茸的大頭拖鞋,毛衣往下是深藍色及膝裙。

屋子裏的陳設也是如此,素素的,裝飾並不多,零星用作點綴的一兩件物事,細長的花瓶,木製的鞋架,手工的抱枕……都溫馨得很。

裴知味驀地覺得屋裏空氣怎麼也這麼悶,伏苓的麵頰還有點紅,而他已覺出熱來。

“水就好。”

她走過來,把水杯端給他,人卻站在旁邊不動,不知是想坐下來,還是要趕他走的意思。

伏苓忽然打了個酒嗝,猛地咳嗽起來,像被嗆著了。裴知味把已遞到嘴邊的杯子又遞給她,輕拍著她的背,讓她坐下來,遞水給她喝。她喝了水,仍停不住咳,不好意思地笑:“對,對不起,最近有點,有點,天氣老反複……”

她咳嗽時有點喘,空氣裏彌漫著輕微的酒意,裴知味記得自己晚上沒有喝過酒,可為什麼感覺這麼醉呢?那輕微的喘息就在耳旁,他幾乎未加思索地低下頭來,笑說:“我教你一個方法止咳。”

伏苓偏過頭來,眼神裏透出點茫然,已有些醉意。

隻是一個吻,這不算什麼……

不曉得什麼時候,她開始摟住他的脖頸,呢喃了一句:“你身上味道好熟。”像貓一樣往他懷裏蹭,貪戀地嗅著他的味道。

味道好熟?裴知味忍不住笑起來:“很熟,嗯?”裴知味不用古龍水,他確信自己身上除了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外,不會有其他味道。

沒有人會喜歡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然而這句話打動了裴知味。

他決定要對她好一點,忍住那突如其來的,讓自己都驚詫的欲望,抱著伏苓進了臥室。

裴知味有點潔癖,比如床單每周至少換一次,睡覺前一定要洗得幹幹淨淨,哪怕剛做完一場七小時的長手術,也不能忍受自己倒頭就睡。這一點他恨透了袁鋒,自從袁鋒搬到他新買的那套兩居室裏,他就不得不接受至少有一間房常年像狗窩的現實。

今天難得的例外了。

他發現自己也有點貪戀伏苓的味道,用伏苓的話說,“味道很熟”,像是一種與生俱來要讓他沉醉的味道。伏苓大概累得很,蜷在他懷裏很快睡著,呼吸均勻,唇角旁小小酒窩,引人深陷。

她肩膀窄窄的,光滑而白皙,裴知味微合上眼,憶起她白天裏巧笑倩兮的模樣,她笑起來很好看,也會打扮,穿著得體。

伏苓被他鬧醒,迷迷蒙蒙的,在他懷裏蹭著,一手拍在他臉上,很不耐煩地呢喃:“豬頭別鬧了。”

豬頭?

裴知味渾身肌肉一緊,豬頭是誰?

裴知味當然知道情侶們熱戀的時候什麼肉麻的叫法都有的,尤其在醫院,那些陪男友吊瓶的姑娘們,那些陪女友開藥的小夥子們,恨不得縫針變成連體嬰,一分一秒都舍不得分開,小豬豬大笨熊大師兄小貓哥寶寶哥貝貝妹能讓他把隔夜飯都嘔出來。

可豬頭是誰?

肯定不是袁鋒,但也絕不會是他裴知味。

渾身的血液冷卻下來,手機鈴鈴鈴地響起來,是袁鋒:“哥你還沒回家?”

“馬上。”

裴知味盯著茶幾上伏苓喝了半口的馬克杯,他端起來,杯口上伏苓抿過的地方,有一圈極淡極淡的唇膏印。

他心裏做著極煎熬的鬥爭,權衡再三後,掏出便箋本寫下名字和手機號,塞到伏苓的錢包裏。

第二天恰好急診部轉來一個重症病人,從手術台上下來,裴知味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翻手機,沒有未接來電。他想也許伏苓需要一點時間考慮,然而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春節放假,伏苓也沒有電話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