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讓裴知味聽著很舒服,三十三,才。
他心情一好,便謙虛著解釋幾句:“我們醫院年資淺,很多基礎設施不到位,所以有經驗的老醫生未必肯來,年輕醫生多,外科講究實戰經驗,就讓我這樣的先把坑給占了。”
“你真的是袁鋒那個表哥嗎?你不是什麼騙子吧!”
“是騙子你現在也已經上兩回當了!”
伏苓仍瞪著眼,裴知味伸手摸出身份證給她看,她翻來覆去看了幾回,終於相信:“也是,我又沒什麼好讓人騙的。”
“還沒什麼讓人好騙的?”裴知味好笑又好氣,“我這是第幾次進你們家門呐?一個單身女孩子,又一個人住,就沒有點警惕性?”
他從她大衣口袋裏翻出手機,從頭找到尾,果然沒有自己的名字,又找了一遍,發現也沒有“豬頭”這個名字。他餘光瞥向伏苓,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按進收件箱,居然也沒有什麼很親昵的短信。
裴知味想起初見時伏苓那副精明伶俐的樣子,心裏無端又添出幾分成就感來,工作上多八麵玲瓏的人,到他懷裏還不是傻丫頭一個?哼哼。
他不自覺笑出來,頭一歪撞見穿衣鏡裏自己的模樣,笑得唇角都快掀上天了。
我這是怎麼了?裴知味忽有些後怕。
他身子往後微靠,不知怎麼的,心裏竟生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覺得自己好像又活過來了。
他攤開手,下意識握握拳,好像是驗證這雙手是否還是自己的。為什麼會有活過來的感覺?難不成過去那些年,他都是行屍走肉?
裴知味苦笑。
漫無思緒地就想到他讀醫的這些年。
很多同學都很羨慕他,裴知味有先天優勢,父親在醫學界略有幾分薄麵,他看著胚胎標本長大的,五歲摟著骷髏標本拍照;七歲能分辨胚胎的月份;高考前在父親的研究室裏自習,書看累了就去瞅瞅福爾馬林裏的人體標本;進了大學,別的同學還處在暈血期的時候,他已經能協助學院老師帶實驗課了,那些不過是他初中高中打發時光的消遣。
父親早教過他,當醫生至關緊要的是頭腦冷靜,熟能生巧,什麼事做得多了自然就有經驗。
然而父親忘了教他的是,凡事都有第一次。
第一次……第一次人體解剖,第一次臨床實習,第一次病人不治,第一次……
裴知味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他能將那麼多事都記得如此清晰,又會在這時候,一股腦全湧上心頭。
伏苓說他“才三十三”,他忽然又高興起來。
裴知味作息規律,一早就醒了,下樓找便利店買洗漱用品,他不知道伏苓早上喜歡吃什麼,各式早茶糕點都買了些上來。
問伏苓今天什麼安排,她刷著牙,吞吞吐吐好半天,最後猶豫著說:“要跟幹媽吃飯。”
裴知味從身後擁住她,半晌後很肯定地說:“推掉。”
鏡子裏伏苓愣愣望著他,老半天後又說:“約好的,現在才推不好。”
“都說是幹媽了,哪天不能一起吃飯?”
伏苓含著牙刷,慢吞吞地說:“幹媽托人給我介紹男朋友,約好今天吃飯呢。”
她聲音輕輕的,目光幽幽的,像帶著點期盼似的,裴知味臉色慢慢冷下來:“一定要去?”
“幹媽說我年紀不小,再拖就嫁不出去了。”
裴知味看著剛擺上盥洗台的漱口杯和牙刷,驀地有些後悔,他沒再勸她,吃完早餐後很雲淡風輕地跟她告辭。
從伏苓家出來,沒多久就堵在路上了,裴知味心裏琢磨著,是時候疏遠伏苓了。
他竟忘了伏苓是一心要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