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味麵無表情道:“鉛板。”
裘安還沒意會過來,趙啟明已憋不住笑出來:“看看看,醫生也這麼說吧,我跟你說過多少次這都是奸商們騙錢的把戲,你非不信。”裘安仍半信半疑,但又不敢冒犯裴知味的“權威”,隻好進臥室換了衣服出來。
然後她拿著小本本開始問裴知味各種注意事項,從三四個月的注意事項一直問到產後如何發奶,還有小孩發燒感冒咳嗽的治療偏方,裴知味臉色又冷下來:“我不是婦科醫生也不是兒科醫生,這種問題你應該問專業人員,現在電視節目很多也做不得準,更不要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養生書,有問題到醫院找相應科室的醫生。”
裴知味寫下自己醫院的地址和邰明明的名字,要裘安找邰明明坐診時去看看。
趙啟明留他們吃晚飯,大概是裴知味臉色冷硬太嚇人,裘安沒敢再問各種懷孕類問題,倒是和伏苓使了幾次眼色。夫妻倆笑眯眯地旁敲側擊,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和伏苓認識,來往多久,關係進展到哪一步,問到伏苓都快惱羞成怒。
臨走時,趁著伏苓叮囑裘安放鬆心情,趙啟明走到一旁,像托孤一般握著裴知味的手:“裴醫生,我們跟伏苓都是老朋友了,看到她終於……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們都很欣慰。伏苓是個好姑娘,裴醫生你要好好照顧她。”
趙啟明神色凝重得像送嫁的爹,裴知味暗忖今天他和伏苓還挺保持距離的,自我介紹隻說是同事的表哥,認識,見過幾次麵——該不會是伏苓來之前說過什麼吧?
這念頭一出來,裴知味沒來由地有些竊喜。
送伏苓回家,到車上兩人忽然都沉默起來,裴知味不知說些什麼,伏苓也沉默不言——今天兩人也都裝作上次什麼都沒發生似的,但其實隔閡還在,隻不過都有意無意地想要回避。
半晌後伏苓忽道:“你剛才好凶。”
“啊?”
“我說你對裘安好凶,你在醫院也這麼對病人嗎?一張臉冷得可以做冰淇淋,不怕影響病人情緒啊?”
“我給她的都是最理性和最保險的建議,要說情緒,醫生也有情緒,誰來關心我們?”
“你這話說得一點都不像白衣天使。”
“我不是天使。”
伏苓愣愣後問:“可是,我聽卞醫生說你很受歡迎,你們科室二十來個醫生,你收的錦旗最多,治好他們你不開心嗎?”
“開心。”
伏苓噗地笑出聲來:“你臉板成這樣說開心,誰信?”
“救死扶傷是醫生天職,盡最大可能救助病人是應該的,但是坦白說,情緒……關心什麼的,”裴知味轉方向盤,車開入伏苓所住小區,“能免則免,對醫生來說,對病人的過度關心,對他長期行醫未必有利。”
“為什麼?”
裴知味停好車,很自然地拖起伏苓的手進電梯:“卞醫生會告訴你我們治好病人很有成就感,但他不會告訴你,國內醫療資源緊缺,同一個崗位,國外的醫生如果每天有兩台手術,國內的很可能有四台。假設這類手術的成功率是95%,那麼平均每周會有一起手術失敗……”
他劈裏啪啦地說下來,伏苓聽得瞠目結舌,她以前還真沒想過這種問題,隻知道裴知味工作很累,聽說他很牛,據說業內還小有名氣——卻不知道壓力這麼大。
裴知味笑笑,從她包裏掏出鑰匙開門,很主人的態度脫衣換鞋倒水,三秒鍾把伏苓摁坐在沙發上:“很感動?要不要犒勞一下我?”
伏苓的表情瞬間從崇敬變為鄙棄:“流氓!禽獸!”
看她沒什麼精神,裴知味也不勉強,歪在沙發裏摟著她:“你朋友叫裘安是吧,我懷疑她是功能性腸胃病,不是什麼器官有問題,主要是精神上的壓力。”
伏苓轉過身來,訝然瞪住他:“噯——你連這個都能看出來?”
裴知味一挑眉:“她精神壓力很大?”
“你剛才怎麼不說?”
“那我隻是看看病曆,並沒有詳細檢查,也許她以前沒問題最近又有問題呢?這種診斷不能亂下,萬一誤診漏診,後果很嚴重。”裴知味思索道,“不過我看她該做的檢查都做過,所以推測是精神壓力過大,最近又懷孕,所以頻率增加,算是合理推測吧。”
“我就知道是這樣!”伏苓一拳砸在他手腕上,恨恨道,“還真以為她懷孕兩個人結婚就沒事了,死趙啟明,王八蛋!”
裴知味回想起方才趙啟明的態度,狐疑地坐起身來:“你該不會和趙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