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關係!你就是認識了她,才突然變了個人!你以前會幹出這種事嗎?你不小了,三十多歲,該懂事了,你爸爸費多少氣力才把你栽培出來,你就這樣——”秦晚舟急得想哭,伸手抹一把眼眶,“一個女人,就把你弄成這樣,你讓我以後跟你爸怎麼說!你別跟我說什麼你是要補償她,這都是借口,你是我生的,你想什麼我還不知道?你就是豬油蒙了心,為一個女人,連爹媽都不認了!”
“我說了這跟她沒關係,”裴知味聲音稍稍抬高,“我做錯的事,要自己承擔。”
“那你爸爸呢?他人都死了,現在卻要承受這種罵名!你現在倒好,你把事情抖出來,你輕鬆了,你解脫了,可你爸爸呢?”
“你知道爸爸為什麼幫我善後嗎?”
“因為你是他兒子!”
“因為我是唯一能繼承他事業的兒子。”
秦晚舟眼眉一挑:“你什麼意思?”
“爸爸跟我說,他準備銷毀葉揚在醫院的記錄,當時我,我很害怕,也很感動。”
裴知味抿抿唇,他眼裏目光的那種疏離感,忽然叫秦晚舟害怕起來。
“二十幾年,你們眼裏隻有大哥,他可以聽流行歌曲,學街舞,談戀愛,甚至去學廚師,即使這些事情你們都反對,你們依然喜歡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想說我和你爸爸偏心?人和人是不一樣的,你大哥本來就是那個性格!”
“是,他就是那個性格。他已經開始主刀,突然說不想做醫生,你們無計可施,怎麼都勸不回頭。他離家出走,這麼多年,再也沒有回來看你們一眼,你們還惦記著他。”
“他和你一樣,都是我和你爸爸的兒子!如果你這樣,我們也會為你擔心!”
“是啊,我也一直這麼以為。所以爸爸肯放棄原則,幫我掩蓋事故,我甚至有一點點高興,覺得大哥不在,你們終於開始重視我。”裴知味自嘲笑笑,“爸爸把葉揚在醫院的所有記錄搬到辦公室,準備放碎紙機銷毀,我偷偷把它們留下來。因為我的失誤,讓他的身體承受風險,而我卻收獲了父親的愛——我是因為這種對比反差,覺得愧對他,所以才留下病曆。”
秦晚舟眼神變得極失望:“你竟然會這樣想?”
“對不起,我沒有從爸爸那裏遺傳到高尚的醫德情操。我轉院到這裏,決定更加刻苦發奮,不辜負爸爸對我的期望。那段時間,我真的又感動,又開心,直到爸爸臨終前。”
秦晚舟沒吭聲,鋒利目光緊盯著他,像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兒子。
“爸爸臨走前最後一個晚上,我守夜,他在昏迷中看到我,以為是大哥回來。”盡管努力保持平靜,裴知味說到這裏時,仍難以克製聲音裏的顫抖,“他問大哥為什麼不回來,問他為什麼不肯做醫生,問他為什麼——他說,‘老二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要是你在,怎麼會出這種差錯?’他還說,那個病人活不長,他一輩子沒做過這麼昧良心的事,他說,‘如果有你在,我何必幫老二善後?’”
秦晚舟霎時麵無血色。
伏苓得知裴知味被醫院“放長假”的消息已是半個月後,這期間,許多媒體蜂擁而上,報紙、電視台都爭先恐後挖當年手術老料。沒幾天後文阿姨過來找伏苓,見了麵,噓寒問暖許久才問:“電視上放的,裴醫生做錯的手術,是小揚的嗎?”
因為時過境遷,當年資料早已被裴知味的父親抽換,媒體找不到當事人,隻能連篇累牘地挖醫院的負麵消息。但文阿姨一看描述,隱約猜出幾分,再一看裴知味和伏苓的婚事忽然不了了之,更加篤定。伏苓點點頭:“手術不是他做的,不過,是他放錯X光片。”
文阿姨臉色灰白,愣愣看著她好久,又摸摸她的臉,一句話未說,眼淚已先滑下來。
伏苓輕聲道:“對不起,我當時不知道——”
文阿姨搖搖頭,使勁揉著她腮幫子:“不怪你。”伏爸伏媽均有些尷尬,文阿姨倒隻一個勁問伏苓的身體,要她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伏媽媽看出來文阿姨其實難過得很,隻是怕伏苓難過,不敢當麵說裴知味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