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太陽剛越過地平線,將溫暖的光線灑遍中京的每一座殿宇屋舍,每一條長街小巷,每一棵青草花樹,天地煥發出蓬勃的朝氣,人們眼中亦充滿著希望。
這是大漢京都極其平凡的清晨,也是麥可白來到中京的第一個清晨,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早早起床劈柴燒水喂馬做飯,也沒有對著老槐樹劈上三百刀,他隻是躺在床上發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紗帳細小的紋路,仿佛那裏麵有柴刀,有水甕,有老馬,有鍋灶。
他昨夜睡得很不好,他清楚地聽到了遙遠的狗吠聲,池塘裏荷葉下的蛙鳴聲,還有馮府更夫的梆子聲。然後等狗停止了吠叫鑽回狗洞中,池塘裏的青蛙躍出水麵趴在荷葉上,馮府的更夫打著哈欠吹熄床頭的油燈,他們都睡了,他仍清醒。
以往有太多的夜晚無法入眠,或因為餓,或因為冷,但有師父在側陪著他,他仍可安然成夢。可這一夜不同,身旁再沒有那個身影,再沒有輕拍後背的手,麥可白感到無比的失落和孤寂,隻好睜著眼睛盯著漆黑的夜,看不到任何物事,但至少沒有閉眼時浮現的那張臉。
並非他不想見到那張臉,相反,他很想,但離別之言猶縈耳際,他警告自己必須脫離這種惜別的情緒,一心向著神陣師的目標前進,當有資格知道那些秘密的時候,他相信師父一定會回來的。
他努力遺忘著,直到困意蓋過一切,這才沉沉睡去。
過了不知多少時間,有雞鳴聲傳來,破曉的曙光斬碎迷霧,照亮了整個世界,麥可白便這樣醒了,這是他多年的生物鍾在發揮作用,但醒了卻無法做醒了的事,隻好盯著雪白的紗帳發呆。
“咚咚咚”有人敲門,他習慣性地坐起身來,準備起床開門,但門自己開了,一團粉紅的雲朵飄了進來,馮嘟嘟梳著清爽的發髻,滿臉堆笑地走進屋來,說道:“怎麼樣,睡得可好?”
麥可白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還不錯。”
馮嘟嘟展顏道:“大懶蟲快起床,姐姐帶你逛一逛中京盛景,散散心。”
麥可白沒有心情去爭論誰大誰小這個話題,淡然一笑,伸了個懶腰說道:“你稍等。”
馮嘟嘟拍手一笑,退出房間,聽著屋內窸窸窣窣的輕微聲響,然後房門再次洞開,麥可白穿著幹淨的青色道袍,頭發用一根竹簪隨意挽了個發髻,微笑道:“可以了。”
馮嘟嘟看著他奇怪的著裝,想起昨日師徒離別時的黯然畫麵,沒有多說什麼,拉著他的手向外走去。
大門前馮府下人早已備好馬車,馬是全無雜色的純白駿馬,車是紅蓋雕花的沉香軟車,一名下人恭敬地掀開布簾讓二人進入車廂,然後提著皮鞭坐上車轅開始趕車。
馬車平穩地壓過青石板鋪成的街麵,轉過巷口,駛入南北向寬闊的青龍大道,喧嘩熱鬧的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展現著天下第一城的繁華盛景。
過不多時,馬車在一家不起眼的早點鋪前停住,馮嘟嘟喜道:“知道你沒吃早飯,請你吃中京第一絕的灌湯包。愣著做什麼,快下車。”
這家店鋪並不大,門頭的招牌寫著蒼勁有力的五個大字:“陳記灌湯包”,頗有名家風範。馮嘟嘟笑著解釋道:“這是文淵閣某位大學士題寫的匾額,據說他早年趕考時,這家店對他多有恩惠,待中了那一年的文科狀元後,特來致謝,題寫了這塊匾額,已有十多年的曆史了。”
麥可白看著那五個字,嘟囔著說道:“中狀元時想來也不會太大,應該不超過二十歲,十多年的曆史,那他三十餘歲便成為文淵閣大學士,真是個天才啊。”
馮嘟嘟看著他認真思考的表情,說道:“他本來就是個天才,據說他是大漢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學士,文采學識,無人可出其右。聽學院的教習說,以他的聰明才智,若是用在修行上麵,大漢必然又多出一名至強者,那麼大漢與妖族的戰爭便不會這麼膠著了。”
麥可白不明白妖族作何解釋,於是問道:“妖族怎麼講?”。
馮嘟嘟像看個白癡一樣望著麥可白,歎了口氣解釋道:“難道你師父沒告訴你,除了大漢和周邊的幾個屬國是人類,其餘如深藍闊海,雲巔之國,還有沙漠海那一帶,甚至包括南疆隱族,都不是純正的人類血統,他們都有非人的一麵。”
“哦。”麥可白恍然點頭,但他仍有些疑惑,想起與師父行走天下,也曾途徑深藍闊海、雲巔之國這些地方,並不覺得那裏的人與已有何特別之處,於是問道,“所謂妖族是怎麼區分的?有什麼特征沒?”
這時店鋪的夥計已端來熱氣騰騰的灌湯包,還有香醋和稀飯,兩人麵對麵坐著,開始進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