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素月飛瓊鳳簫吟(1 / 3)

名花風流戲浪子(情夢飄搖係列後傳)(樂琳琅)

弱柳千絲縷,嫩黃勻遍鴉啼處——

是春回。

在中原這片肥沃的土地中,新的生命開始萌芽;而在充滿著傳奇色彩的江湖中,新人、新事物、新的傳奇正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波接一波,層層湧現出來。

武林盟中,那塊屹立不倒的記事碑,也就是風雲榜上,又將被濃墨重彩地添上新的一筆,老一輩的風雲人物正如夕陽西下,獨留一道絢爛的痕跡,被收藏在記憶的長河之中,風雲榜上則鋪開了新的篇章。

而今,榮登風雲榜的則是——

天下一怪孔方兄,東方至邪虎列拉,財神應數趙公明,斷腸花現人斷腸。

這四句歌謠盛傳當今武林,其中囊括了風雲榜上四位最具傳奇色彩的人物:怪客冷輕揚,邪尊虎列拉,財神趙公明以及那位不知其真名的斷腸花。

這四人正如冉冉升起的明星,在茫茫銀河中閃耀出璀璨奪目的光彩,而其中最最耀眼的一枚星子,當屬榮登風雲榜榜首的怪客冷輕揚。

天下第一怪客,何怪之有?

冷輕揚隻不過是一名護鏢的鏢師,但,若想請他護鏢,除非你富甲天下,否則,絕對出不起護鏢費——十萬兩黃金!

武林同道中,誰能出得起這天價?除了有天下至富之稱的財神趙公明,就隻剩一人,此人就是曾經以十萬兩黃金聘請過冷輕揚的少林掌門人——了悟方丈。

光頭和尚、吃素老祖何來十萬巨財?

趙公明把玩舍利子時還會嘖嘖讚歎:“區區十萬金換此物,值得!”

原來,了悟方丈正是拿了佛門至寶舍利,與趙公明換取了十萬兩黃金,作為聘金。於是乎,冷輕揚受聘將武林瑰寶《易筋經》順利地從西域密宗門護航歸返少林,且是完璧歸趙,並把那些個試圖趁火打劫的綠林群雄耍得團團轉,甚至連這位怪客長得啥模樣都沒瞄到。有人曾經感慨,假使把當今主子的龍頭割下來,隻須冷輕揚一人,捧著龍頭也能行遍天下,毫發無傷!

由於這位怪客一向獨來獨往,隻把錢認作活祖宗,隻差沒把自個兒都塞到錢眼裏去,因此,江湖中人都詼諧地稱他為銅錢裏有著四四方方的孔洞的“孔方兄”。

被人們傳言得如此厲害的人物,是否長了三頭六臂?

趙公明此時終於親眼見到了這位孔方兄的廬山真貌!

此時——

浮雲收斂,夜色朦朧。

一彎月牙,銀燦、清麗,從天空那一個角落緩緩浮升,似懷春少女笑彎了的眉眼。

晚風徐徐吹拂,臨安郊外羊腸幽徑上,不知何時悄然擱置了一張軟榻。紗帳飄曳的軟榻旁側,肅立著四個挎刀護衛,被武林人士尊稱為財神的趙公明半臥於軟榻上,支肘托下巴,騁目遠眺,似乎在殷殷期盼著某人的到來。

當今武林,能夠勞駕財神親自出馬,在路上等候迎接的稀客不算多,能夠讓他枯等一整天的人更是寥寥無幾。從今晨一直枯等至夜幕降臨,所約之人遲遲未到,哪怕是泥捏的菩薩,也得冒出三分心火,但,趙公明的耐性倒真個足,他知道自己必須耐心等下去,或許,隻要再等一會兒、一會兒,那個人就會應約而來。

事實也果不出他所料——

醜時初刻,一陣清風拂來,羊腸幽徑上隨風吹來一縷似煙非煙的影子,軟榻上的人凝神定睛,看到那抹人影驟然閃挪到了榻前。

猝然現蹤的人,率性而立,極其自然地與周遭景致相融,雖是突兀出現,卻給人早已佇候良久的錯覺,似乎,此人原本就站在軟榻前默然注視著榻上的人,並且不動聲色地觀察了良久,如此詭異的輕功身法,放眼天下隻有一人能夠做到,此人,正是冷輕揚!

直到此刻,趙公明才得以親眼目睹這位隻聞其名、卻素未謀麵的天下第一怪客的廬山真貌!

該怎樣形容這位隻認錢的“孔方兄”呢?

邋遢!

淩亂的烏發,一身沾了塵土辨不出是灰是黃的舊裳,破爛的高筒靴子。

這叫花子般的著裝上,卻偏偏多了一樣刺眼的玩意——右腕佩扣的遊龍血鐲。紅如血的鐲身內一條形態逼真的玉龍緩緩遊動,直欲破鐲而出,這是件無價的稀世珍寶!

遊龍血鐲——遊龍血劍!合則為鐲,開則為劍。

二十年前,不敗神話葉飄搖的成名兵器,不知如何落到了這個輕功絕頂高明、落跑功夫實屬一流、劍術卻不怎麼妙的怪客手裏。放眼天下,也隻有這位怪客才會大大咧咧地將這駭世奇珍戴在手腕上,四處招搖。

在朦朧的月光下,看清了冷輕揚的容貌,這位財神雙目發直,暗自驚歎:好一塊渾金璞玉!

隨意、率性到近乎邋遢的衣衫打扮下,這位名震武林的怪客,渾身散發著令人不容忽視的魅力,朦朧微眯的雙眸,似遮上薄紗的水鑽,薄而具弧線美的唇瓣似笑非笑地輕揚,如扇的睫羽輕眨時,那霧織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神情,懶散中帶了那麼一點兒“痞”和那麼一點兒“壞”,加上三分灑脫,七分機智,都是時下頗給男人添魅力的風致!

如此的風姿神韻,怪不得武林第一美女之稱的冷嫦娥會一改冷傲之態,放下身段、不顧世俗眼光,大膽地拋來一縷情思,芳心相許、非君不嫁!也難怪江湖眾俠女均想一睹怪客風采。這不,就連見多識廣的趙公明也不由得看傻了眼。

“財神爺,”低柔得令人心動的磁性嗓音,自冷輕揚微啟的唇瓣中吐出,“夜寒露重,冷某可不想陪你在這荒郊野外幽會太久,你不妨開門見山,道明此次約我所為何事?”

“自然不是喝酒聊天!”

趙公明揮手示意四名肅立軟榻旁的貼身護衛退避後,緩緩地從金絲軟榻上起身,踱步上前,一手輕撫腰際玉佩,一手把玩著壽桃狀的兩隻羊脂玉球,四十好幾的臉上笑起來也不見絲毫皺紋,果然是養尊處優的一號人物,仗著殷實的家財,貢獻雖不大,偏是一派德高望重的神態口吻,“想不到名揚天下的怪客,竟是如此的年輕,真所謂長江後浪推前浪,後生可畏哪!”

呼——嚕——

回應趙公明的是好大一鼾聲,這位怪客居然已站著打起盹來。

趙公明倒也識趣,不再提及無關痛癢的話題。他笑嗬嗬地從袖兜內取出一張純金抽絲編織而成的銀票,在夜風中揚了揚,問道:“孔方兄,買賣上門,閣下接是不接?”

冷輕揚微啟眼簾,懶懶地道:“閣下的錢洗幹淨了沒?”

眾所周知,財神趙公明是在三年前憑空冒現於江湖之中的,無人洞悉他的萬貫家財來自何處,更無人知曉他的真實姓名以及背景來曆。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這位趙老爺子人在江湖,居然不會武功,而凡是打著劫財主意的宵小、盜賊一旦進入他的白玉金馬莊後,都會莫名失蹤。於是乎,這位趙公元帥就成了眾人心中難以解開的一個謎團。

“放心!本神怎敢在冷老弟麵前耍花槍,這是訂金五萬兩黃金,通財錢莊的銀票,絕不會摻假。”趙公明神色不變,仍是一臉和氣生財的善意笑容。

冷輕揚伸指微勾,那張銀票似長了翅膀,被一股力牽引著直直飛入他的手中。

“好一招‘隔空攝物’,憑這份內力,恐怕連了悟方丈也自歎弗如。”趙公明雖不會武功,卻也識貨,嘖嘖讚歎。

冷輕揚斜睨著麵前的這位財神爺,似笑非笑地問:“比之你又如何?”

“哈、哈、哈!”趙公明像是聽到公豬會下崽這等無稽之談,仰頭大笑三聲,“本神能與世人比的僅是財,而非武!”

“哦?”冷輕揚對他這番刻意的聲明不置可否,眨了眨眼,懶懶地道:“老規矩,煩勞趙公元帥交代鏢貨。”

“那是當然!鏢貨是——”趙公明目不轉睛地留意著對方的麵部表情,口中緩緩吐出四個字:“一個女子!”

“皇後娘娘或是當今天子的寵妃?”冷輕揚半眯著的眼眸中倏地閃過一絲詫異,顯然,他對這件鏢貨有了些些興趣。

趙公明看到他神色間細微的變化,不由得臉色一沉,帶著一絲警告意味說道:“錯!她隻是一個普通的苗家姑娘,不會武功、也從未涉足過江湖的柔弱女子。你最好記住——鏢師是絕不能‘碰’鏢貨的!”

“我不缺女人!”冷輕揚的語氣中多了一絲不屑,“何況,我對銅錢老兒相中的女人最‘感冒’!”

被嘲諷為“銅錢老兒”,趙公明非但沒有動怒,反而有些寬心,“那就最好不過了!你到了黔東苗寨後,鏢貨自然會找到你。你隻須將她毫發無傷地送回本神的白玉金馬莊,餘下的五萬兩黃金,即可到手了!”

冷輕揚一手輕搓下巴,眼眸中的霧紗絲絲淡去,澈亮的瞳仁漾出迷人光彩,低柔的磁性嗓音忽然變得清清朗朗,清朗中含了一絲機智警惕的意味:“聽閣下言中之意,‘鏢貨’似乎認得我?”

重重咳了一聲,趙公明的舌頭有些發硬,繞不出圓滑巧辯的詞,隻得無奈地點頭,答:“不錯!”

“但她並非武林中人?”

“孔方兄,武林中人如若好奇心太旺盛,可就大大的不妙了!”趙公明收起善笑神態,板起了臉。

冷輕揚垂下睫簾,淡淡地道:“是是是!我也隻不過是一名小小的鏢師,想長命自然得去掉好奇心,做好本職即可。”

趙公明顯然沒料到他會在突然間變得如此乖順,心中越發不安。雖然明知聘請這位武林第一怪客是要冒一定的風險,但是放眼天下,能安然護送鏢貨抵達目的地、並順利完成這筆交易的,除冷輕揚之外,再無第二人。

他有些無奈,有些擔憂地囑咐道:“本神給你三個月的時日,你要盡一切辦法,將她安全及時地送到白玉金馬莊內。”

盡一切辦法?這真是大畫軸套小畫軸——話中有話!莫非,在保護一名普通女子的途中,也會遭遇凶險不成?

冷輕揚閉目如老僧入定,沉默片刻後,緩緩睜開雙眼,霧紗又在眸中浮動,襯著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他的臉變得如處霧中,詭異的表情令趙公明心中倏地冒起一股惡寒,危險感驟然襲上心頭。

“財神爺,這趟鏢果真如你所說的那般簡單,又何須擲下重金聘用冷某人?你想把冷某人當傻子一樣愚弄嗎?”冷輕揚的語聲如隆冬刺骨的寒風拂向趙公明,“知道嗎,凡是愚弄我的人,隻有一個下場——死!”話聲剛落,原本夾在他手指間的那張銀票,已如銳利的薄刃旋出不可捉摸的弧度,衝著趙公明的咽喉要害飛射而去!

事發突然,趙公明那一雙如笑彌勒般細眯的眼中驀地暴閃精芒,與此同時,他的喉嚨前猛地冒出一隻寬厚結實的手掌,飛射而出的銀票狠狠旋入那隻手掌中,由於是旋力,掌心不可避免地開了個窟窿。

手掌的主人——趙公明的貼身金牌護衛“影子”,眉也不皺一下,猛地將嵌入掌心的銀票拔出,擦淨血跡,恭敬地交還主人。

“好功夫!”這句讚詞,冷輕揚是衝著趙公明說的。

“你,什麼意思?”

趙公明此時的臉臭得猶如糞坑裏的石頭,剛才若非冷輕揚突然發難,而且使的並非虛招,他也絕不會將隱藏極深的內力提起,相信對方已然看到他眼中暴閃的精芒,況且,隻有真正的高手才會有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的定力。

冷輕揚眨眨眼,變戲法似的換上一臉符合十七歲年少氣質的嬉笑表情,清朗的語聲中含著頑皮搗蛋的意味:“不過是開個玩笑逗逗您嘛!您老人家可別介意哦!”

逗逗您……老人家?!

趙公明與“影子”兩個人麵麵相覷,他們總算見識到這位天下第一怪客的怪癖——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總叫人摸不透他內心的真正意圖,而大凡知道他真正意圖的人,卻已是上當不知幾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