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一章 素月飛瓊鳳簫吟(3 / 3)

“過獎、過獎!小可才貌皆庸,能得姑娘青睞,實令小可受寵若驚!”

冷輕揚話裏謙謙若君子,兩眼兒卻定了睛地瞅著對方半片暴露的酥胸,隻差沒垂涎三尺。

“死相,討厭啦!”

金玉瑤裝個淑女害羞腔,做個拉衣掩胸狀,豈料卻越“掩”越露。

“嘖嘖嘖,真可口……不、不,真可愛!”

冷輕揚十足十的色狼樣,嘴角卻似笑非笑地往上翹起。

嘎嘎、呱呱——

一隻烏鴉從二人頭頂上怪叫著飛了過去,如同在譏笑這二人蹩腳的演技。

不錯,這二人均在演戲,至於戲碼是什麼,隻有這二人心知肚明。

金玉瑤看著對方那副色狼樣,心裏冷冷哼笑。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皆以“食色”為本性。

心裏頭想歸想,嬌顏卻是含羞帶喜,欲拒還迎,奈何對方僅僅是在心動而不行動,真個急煞她!索性,化被動為主動——霸女硬上弓!

心念一動,她裝著腳下一滑,傾身倒向冷大公子,口中仍不忘嬌聲呼道:“哎呀,好滑!”

冷輕揚伸手欲來個香玉滿懷,豈料腳下也是一滑,身子滴溜溜側轉半圈,眸子裏帶著一絲戲謔味兒瞅著直直向地麵撲倒的金玉瑤,神色間卻故作懊惱狀,驚慌地叫道:“啊啊,真是滑!”

金玉瑤兩手撐向地麵,蜻蜓點水般沾了一下地麵後,踉蹌不穩地起身,搖曳著步態,倒向站在一側的冷輕揚,口中仍嚷嚷著:“哎呀呀,不好!”

冷輕揚伸手來扶,腳下又是一個踉蹌,直直衝向左前方,扶住了一棵梨樹,驚慌失措地大喊:“啊啊啊,小心!”

金玉瑤險些再次跌倒,勉強穩住身形後,看清對方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這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這個家夥耍了!

一氣之下,她不再顧及費心裝扮的嬌弱閨秀形象,大步走至仍扶著樹幹的冷大公子麵前,挑了眉梢,粉腮鼓起,如同一根火辣辣的紅辣椒,一派嗆辣的口吻:“好、好!好一個冷大怪!”

“咦,姑娘這就不演了?小可還能奉陪哦!”冷輕揚狀似無辜地眨眨眼。

美目圓睜,火辣辣地瞪著人,豔色灼灼的美娘子,卻是一派潑辣野蠻的真性情,大咧咧地與冷大怪嗆上了:“真人麵前無須作假,本姑奶奶與你打開天窗說亮話——趙老爺子必定警告過閣下,不許鏢師碰鏢貨,不過,本姑奶奶偏要讓你碰,沾了魚腥,壞了規矩,那百萬巨金閣下也隻能打水望影,由本姑奶奶坐享其成!”

“鏢貨居然想搶了鏢師的護鏢費?妙、妙哉!”

冷輕揚“啪”地鼓了一掌,嘖嘖稱奇。

“一百萬兩黃金擺在麵前誰能不動心?孔方兄愛財,本姑奶奶對這金銀之物也尤為喜愛!若不然,本姑奶奶又怎會隨了趙公明這等上了年紀的男人?一擲萬金,博我一笑,這便是趙大財神唯一令本姑奶奶動心之處!不過呢,”金玉瑤臉不紅、氣不喘,一本正經地說道,“倘若你也有財神爺這般多金這般富有,本姑奶奶也會心甘情願隨了你!”

喝!如此貪財的女子,倒也不多見。趙公明這等老奸巨猾、深藏不露的笑麵狐狸,居然情願散盡百萬巨金,挑來這等膚淺貪財的女流之輩,還要他這位名列風雲榜之首的怪客前來舍命保護,這豈不是一場可笑的鬧劇、天大的笑話?足以令人笑掉大牙!

但,此時此刻,冷輕揚卻笑不出來,與這“鏢貨”初次接觸之後,他更加肯定了一點,這趟看似簡單的護鏢之行,鐵定包藏著一個他所不知的秘密!眼前這個潑辣嬌豔的苗族女子,巧媚的笑容裏滿是算計,恰是一隻狡黠、善演戲的小狐狸!

眸中泛起笑波,帶著興味十足的探究表情,冷輕揚緩緩湊身過去,貼近金玉瑤白白嫩嫩的耳頸邊,嗬氣輕笑,“玉瑤姑娘,這天底下還有一人絕對比趙公明富有,你有沒有興趣知道那人是誰?”

“哦?”金玉瑤挑起眉梢,“請孔方兄明示。”

“那人便是……”冷輕揚衝著對方香嫩的頸項嗬出一口氣,感覺到佳人的頸子明顯地僵直起來,他眸中笑意更深,緩緩吐出四個字:“當今聖上!”

金玉瑤啊金玉瑤,倘若你真是一個貪財又愛慕虛榮的膚淺女子,何不隨了當今聖上,天底下所有的榮華富貴,任你享之不盡!

領悟到他話中的含義,金玉瑤神色微變,尚未答話,隻覺耳頸一側又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拂來,隻聽得身旁之人淡淡地道了句:“走吧,天色已晚,咱們該上路了。”

驀然抬眼望向身側,卻見他依舊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轉個身,徑自往梨樹林外走去。

那一眼,他眸中霧紗浮動,綿織成一張無邊無盡的霧網,瞬間迷惑了她的神誌,恍恍惚惚中,她隨著他的腳步,亦步亦趨,往林外走去……直至一陣晚風迎麵拂來,古老的迷咒霎時間從她身上解除。回過神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汗濕。

帶著極為複雜的眼神望向前方領路的那道背影,那道修長、灑脫不羈的背影,冷輕揚!打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穿著打扮率性得近乎邋遢的少年,原本模糊描繪在她腦海中的那個隻認錢的孔方兄、那個喜歡遊戲人生的輕率少年郎,才變得鮮活立體。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意識到在他那輕率的扮相、調侃譏諷的言語下,骨子裏透出的正是他的瀟灑不羈與機智從容!

冷輕揚,一個不會輕易被美色迷惑的鏢師,卻是一個容易令女子動心的男人。趙公明居然派這樣一個人來保護她?嗬,有意思!

美目中漾開狐媚般的流光異彩,她突然加快步伐追上前去,緊隨著冷輕揚邁出後花園。

穿過後花園一扇小門,二人悄然離開紅魔坊,繞著林子到了郊外,在一段曲折的羊腸路徑旁,一輛破舊得不堪入目的牛車便靜靜停靠在樹陰下,拉車的老牛瘦得隻剩皮包骨,兩眼渾濁,一副隨時都會“嗝屁”的樣兒,幾隻蚊蠅繞在牛車車板壘的雜草堆上聞“香”起舞,車下那兩隻特大號的木質車輪圓不圓、扁不扁、方不方、長亦不長,坐上去準能把一個屁股顛成倆!

瞠目結舌地瞪著那輛破爛牛車,金玉瑤圓睜的美目裏躥起了一簇簇火苗,霍地轉身,她狠狠瞪向那位冷大怪,伸手一指那輛爛牛車,磨著銀牙憤憤地問:“冷大公子,那輛不入流的牛車莫非就是閣下的鏢車?哼!本姑奶奶說什麼也不坐這破玩意!”

冷輕揚麵無表情,一本正經地說道:“是是是!我應該聘一輛皇妃乘坐的鳳輦鸞轎,然後請八班子樂師,再買一百斤爆竹,在轎門前再貼一行大字,上寫‘財神趙公明以百萬巨金聘請第一怪客所保絕色美人之遊行大隊’,你看如何?”

金玉瑤聞言噎了半晌,扇扇睫毛,嫵媚一笑,嬌嗔一聲:“哎呀,反正奴家不依啦!奴家要你背著走嘛!否則奴家死也不走!”

“也罷!”

冷輕揚酷酷地板了臉,直直走向那輛牛車,跳上車轅後,一拍牛臀,那頭瘦得快嗝屁的老牛撒開蹄子,拉著車竟飛也似的跑了起來。

嚇?那頭快“西去”的牛居然能跑這麼快?!

金玉瑤在後麵吃了一嘴灰塵,眼珠子險些脫窗,望著那輛漸去漸遠的牛車,思路已呈癱瘓狀態,她這鏢貨居然被那怪鏢師給甩在路上了?!

“站——住——臭小子!回——來——”

河東母獅子一吼,回過神來的金玉瑤一拎裙擺,露出兩截蓮藕似的嫩足,撒腿急追那輛跑得該死的快的破牛車。

兩條腿追四條腿,鏢貨追鏢師,唉、唉,今兒個月亮也是打西邊出來的?

冷輕揚緩緩停下車,望著從後麵一路吃著塵土急追而來的金玉瑤,他裝足了一臉吃驚的模樣,訝然問:“咦、咦?玉瑤姑娘,你為何要與老牛比腳勁?”

“你、你……”

金玉瑤聽著他那風涼話兒,氣得快要吐血,以往從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敢在取笑戲弄她一番後還能活命,但,如今是“非常時期”,她隻得忍、忍、忍!不過,學學潑婦罵個過癮應該無所謂吧?

正當她深吸一口氣準備破口大罵時,一把明晃晃、帶著刺骨寒意的匕首已然閃電般貼在了她那纖細白嫩的頸項上,持刃的那位主眯著霧眸,似笑非笑地問道:“玉瑤姑娘,請你上車好嗎?”

她還能說不嗎?惹火了這位怪客,說不定他連鏢貨也宰了!事到如今,她隻得捏著鼻子坐至臭草堆中,隨同這輛破牛車正式駛上旅程……

車行了不到十裏路,乖順了片刻的金玉瑤忽然發難,身子順著一個顛簸猛地將“孔車夫”撲倒在車鋪草堆中,以整個身軀壓住他,她得意地“浪笑”,“喔嗬嗬嗬嗬——哎呀呀——我說孔方兄啊,閣下怎麼臣服到本姑奶奶身下來了?不必這麼猴急吧?雖說我們苗家女子直爽大方些,但是閣下也得注意禮數嘛!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的……哎呀呀,這事兒要是傳到趙老爺子耳中,那就太、太、太不妙了!喔嗬嗬嗬嗬……”

冷輕揚等她笑爽了,這才溫吞吞、慢悠悠地說道:“唉、唉,小可忘了告訴姑娘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了,玉瑤姑娘可有興趣一聽?”

金玉瑤柳眉微挑,冷哼著問:“怎麼?想求本姑奶奶不要將此事傳到趙老爺子耳中?”

“錯!”冷輕揚動也不動地任憑她壓在自己身上,閑閑地說道:“我忘了告訴你,趙公明隻說不準我碰你,卻沒有說不許你碰我!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把你紅杏出牆這檔子事傳到趙公明耳中的,你可以放一百個心!”

金玉瑤聞言似觸電般一躍而起,瞪著那個吃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蛋,一股子悶氣堵在了胸口。

冷輕揚緩緩坐起來,閑閑地說道:“對了,我好像還忘了一件事。”

“什、麼?”金玉瑤咬著牙問。

“趙財神曾說過玉瑤姑娘是個不會武功的柔弱女子,那麼,我如果想要點你的穴,你應該、應該、應該是躲不過的吧?”冷輕揚說著伸出一指,緩緩地、緩緩地、非常非常慢地點向金玉瑤的合穀穴。

金玉瑤臉色忽青忽白,牙齒磨得咯吱作響,明知他是在試探她,卻也無可奈何地伸長了脖子任人宰割。

順利地點了她的穴位後,冷輕揚變戲法似的,手裏突然多出一支吸飽了墨的狼毫筆,他衝著金玉瑤嘖嘖笑讚:“姑娘真是天姿國色,豔冠群雌,媚壓眾芳,真個‘媚’極了!”

受此稱讚,沒有一個女子心裏會不飄飄然的,正當金玉瑤聽得有些暈乎乎、醉陶陶時,冷輕揚倏地揮筆在她白皙的臉蛋上猛添一道彩,然後菩薩心腸地說道:“這麼一個人見人愛的美嬌娘,我若是不加防範,豈不讓登徒子有機可乘?幸好、幸好,我有變美為醜的絕招,當然,你也不必太感激我。”

話落,全當沒有看到金玉瑤殺人似的目光,他持了筆的手左右開弓,一張驚世駭俗的醜臉便一氣嗬成,再唱一句:開封有個母夜叉!也就差不離了。

冷輕揚欣賞著自己那一番傑作時又變臉了,一副頑童樣,抱著肚子哈哈大笑,直笑得彎腰打跌,一氣兒笑了個過癮,便懶懶地仰躺在車鋪草堆上,蹺起二郎腿,用腳指頭夾著竹鞭子,鞭梢係了一束嫩草懸放在牛的鼻子前端,任憑那頭老牛追著草跑,自個兒卻打著呼嚕,夢周公去也!

本已吃撐了肚皮的老牛追鼻前草,唉,自然是慢吞吞的了,這一步一停的,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到達財神爺的白玉金馬莊?

千嬌百媚的小娘子也開始了她的臉譜藝術展覽生涯,這一路慢行,可不知得飽了幾百號路人的眼福,這不,路邊就有一位仁兄撞了鬼似的捂著眼睛,屁滾尿流地逃跑時還不忘大聲喊號外:“不得了啦——母夜叉進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