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稞斷案錄之美人扇(花雨短篇小說集之十六)(樂琳琅等)
青稞斷案錄之美人扇(樂琳琅)
引
常言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衙門裏辦差的,啥怪事沒見過?這不,今兒就有個二愣子跑到衙門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遞了狀紙。師爺接來一看,好嘛,這位告的是鄰居家養的一頭公牛!
這牛也沒犯什麼大案子,隻不過整日裏瞅著二愣子家中一頭種牛在母牛堆裏吃香,醋勁兒一發,磨尖了牛角一個猛子紮到種牛屁眼兒上,耍著陰招讓二愣子家中的種牛成了公牛家族裏的牛太監。
二愣子心裏頭那個委屈勁兒呀,一腦門磕到公堂之上,嚎啕大哭。
官老爺瞪著狀紙瞧了半晌,當真讓眾衙役頂著個火辣辣的太陽,把“逃犯”捉拿歸案,依著七出裏“嫉妒”這一罪狀給案犯定了罪。這頭公牛就被原先的主人家給“休”了,判給了二愣子充當種牛。
一人一牛心滿意足地走了。
瞎折騰個一整天的衙門官差好歹歇了口氣,關上門來各自尋周公對弈,眼巴巴地盼著周公端上棋盤。一個棋子兒都沒落到棋盤上,耳邊便是一陣隆隆雷聲,震得眾衙役一骨碌摔到床底下,瞌睡蟲嚇跑了一大半,這才聽清楚半夜裏震天價響的是敲鼓聲——有人在衙門外頭擊鼓告狀!
一名衙役匆忙打開兩扇朱漆大門,跑到門外一瞅,嚇了一大跳——門口堵上了一大群高舉火把、怒氣衝衝的老少爺們,一個個擺在那裏的架勢跟債主上門追債似的。
衙役壯著個膽,問道:“何人夜半擊鼓?”
手持火把的一群人隻顧衝人瞪眼,沒一個吭聲的。
衙役吊了嗓門連問三聲,堂鼓之上總算有人怯怯地答了一聲。衙役抬頭一看,好家夥,衙門口擺放的一麵巨大的鼓上趴著個人,一身黑衣黑褲,還背著個大麻袋,猴似的趴在巨鼓上麵,直眨巴眼皮子,眼裏頭淚汪汪的。
衙役越瞅越覺得這黑小子賊眉鼠眼,怎麼就沒個人樣?心裏頭可納悶了,“你躲那上麵做什麼?”
黑小子吸吸鼻子,帶個哭腔答:“差大哥,快救救我!那些個舉著火把的爺兒們要逮著我往死裏打!”
衙役一聽,火氣“噌”一下躥到腦門,衝那一群人嗬斥:“你們做什麼?想群毆一個手無寸鐵的毛頭小子,目無王法了?”
舉著火把、持著木棍的老少爺們也來氣了,幾十張嘴裏蹦出同樣一句話:“大夥兒就是要逮著這小子剝皮抽筋,看他往後還敢不敢夜裏翻牆!”
衙役仰起頭瞅瞅高高蹲在鼓架上的黑小子,嘴角微微抽搐,“你小子夜裏翻牆做什麼?”
黑小子蠻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這個……我隻不過去旁人家裏順手牽羊……”
“小賊!”衙役眼珠子一凸,可吃驚了,“你偷了人家東西,還跑到衙門口擊鼓告狀?”這叫啥事兒?
“差大哥,”小毛賊可憐兮兮地趴在鼓架上,眉毛成了塌“八”字,“我這也是被他們追急了,不趕緊躲到衙門裏,還不得被他們幾個逮住了活活打死!”
這小毛賊心眼兒滑不溜秋,一見苗頭不對,竟把衙門當成了避難所,自投羅網,入了衙門大不了在屁股上挨幾板子,總比落在一大群人手裏被剝皮抽筋來得強!
小毛賊被衙役押到堂上,果然隻挨了二十大板,施了空空妙手偷來放在麻袋裏的東西被一件一件翻出來——半隻醃雞、一棵白菜、一個鐵鍋、一條褲子……幾個衙役一麵清數賊贓,一麵打著嗬欠,瞌睡蟲又掛到眼皮子上,兩眼眯著,往麻袋底部撈出一件油布裹著的東西,瞧不清是啥玩意,解開油布一看,喝!這小賊今夜也算撈了個寶——一個琺琅彩釉大花瓶!瓶口為方形,拎在手裏沉甸甸的。衙役眯著眼看看瓶底一個紅泥印章,報了一聲:“玉扇堂景泰藍花瓶一隻!”
正在劈裏啪啦挨板子的小毛賊眼瞅著這值錢的寶貝也被搜了去,心裏頭一急,猴也似的蹦了起來,光著兩片紅腫的屁股衝到衙役麵前,劈手去奪花瓶。
衙役正打著嗬欠,一個不留神,被小毛賊奪去花瓶,忙追上去搶。這一奪一搶可出事了,隻聽“哐啷”一聲,花瓶飛了出去,砸在牆上,摔了個稀巴爛!花瓶裏咕嚕嚕地滾出一個碎花布包裹的球狀物。
衙役撿起這包東西捧在手裏,哼笑,“原來你這賊小子還在花瓶裏藏了件寶貝!”
小毛賊愣愣地瞅著衙役手上那包東西,暗自琢磨:瓶子裏咋就蹦出這麼個玩意?是不是值錢的寶貝?
碎花布一層層地剝開,裹在裏麵的東西一點點裸露出來,一股子怪味兒也撲鼻而來。衙役定睛一看,臉色陡變,雙手一抖,那東西脫手飛出去,淩空幾個翻轉,“啪嗒”掉落在端坐堂上審案子的知州大人麵前。
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顆披散長發的頭顱,一點點撥開遮頭蓋臉的長發,便看到一把噴濺了斑斑血跡的絹質團扇,扇麵上精心勾描著一張美人臉,大片大片的血跡卻模糊了美人的眉眼,隻依稀辨認出兩片檀唇上的一粒黑痣。
將絹扇撕扯下來,裏麵赫然顯露出一張剝去麵皮的臉!如同一張沒有答案、卻用滿是扭曲的褶皺疊出一個個問號的白紙,這個頭顱的臉上是一片詭異駭人的空白!
糖葫蘆、餛飩麵、五花裘、胭脂水粉、吉簽祥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