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珊。
雨聲淅瀝。
北郊墳崗上人影閃動,簇簇燈火。
尚書領著一幫人慌慌張張奔上南坡時,愕然看到自個孫兒墳前站著兩個意想不到的人——一個喬氏、一個冥娘。
喬氏低著個頭,縮在一邊,擰著香帕的指尖兒簌簌發抖,不敢去看尚家修造的那座巨塚。
冥娘站在墳頭,眉眼兒仍是笑彎彎的,雪白的綾羅長袖被風微微牽動,如一片飄起的白綾,實是一抹淒秘不祥之色!
尚書看到這兩個人,心裏頭就籠上了一層陰霾,繃著個臉走上前來,聽得墓碑後麵丁丁冬冬的敲打聲——幾個衙役正掄著鐵鍬、榔頭敲砸灰瓦砌的巨塚,周遭還圍著一些高舉火把的人。
尚書見了這陣勢,一肚子火氣都衝到腦門上了,手一揮,尚家糾集的一幫地痞流氓氣勢洶洶地衝上去,奪了鐵鍬、榔頭,把幾個衙役打倒在地。
“今兒個誰敢刨了我孫兒的墳,我要了他的命!”
尚書擱了狠話,雙手叉腰擋在墳前。
兩撥人頓時僵持不下。
青稞緩步走至尚家主子麵前,一言挫其銳氣:“官吏辦差,阻者,拿下!”
衙役應聲上前,甩出一副鐵鐐子,眼疾手快地銬在了尚書身上。
擒賊先擒王!耍著流氓腔的市井之徒見尚家主子也被知州嚴令上了鐐銬,氣焰便削減了大半,眾衙役趁勢一擁而上,拿下這幫地痞小混混,重又掄起榔頭砸裂巨塚。
“住手!快住手!”尚書氣急敗壞,使勁掙著手上鐐銬,怒目瞪向青稞,厲聲道:“姓青的,你要是敢刨了我孫兒的墳,我鐵定讓人整死你!”
青稞麵不改色,一字一字地喝令:“刨開墓穴,抬出靈柩,開棺驗屍!”
墓穴刨開了,土裏頭赫然露出兩具紅漆棺材,衙役抬出其中一具棺木,撬開鐵釘,一點一點挪動棺蓋,砰然一聲巨響,被人深深掩蓋的一樁命案在棺蓋被掀開的一刹那終於呈現在眾人眼前——靈柩裏躺著一具女屍,眉目五官依稀可辨棺中死者正是當日失蹤的阿秀!她的身上也蓋了一條鴛鴦戲水的紅棉被,疊放在胸前的雙手同樣壓著一根紅繩,繩子一端綁著的顯然是尚家孫少爺的庚帖。
令人發指的是,阿秀頸部的掐痕證實這天真爛漫的女孩竟是被人活活掐死後葬入墓穴的!她的嘴裏還咬著半隻耳朵,行凶者必定是那缺了半隻耳朵的兔二爺!
青稞驗明棺中女屍的死因,霍地握拳轉身,目中迸射驚怒之芒,逼視站於墳前的兩個媒人,怒斥道:“你二人,一個昧著良心,將丁家退還的新娘賣入賊人手中;一個蛇蠍心腸,居然命店內夥計將一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活生生地掐死,給財大氣粗的尚家主子一個夭折的娃娃配冥婚!何其愚昧!何其殘忍!”
喬氏麵如死灰,頹然跌坐於地。
冥娘卻隻是嘻嘻一笑,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大人何必發怒,從古至今,民間便有鬼媒人給死人配冥婚的習俗!這棺中的女子活著時癡癡傻傻,尋不得好姻緣,還遭人毀婚受人譏笑,冥娘是瞧著她可憐,讓她到陰間與尚家孫少爺結為夫妻,享享清福!冥娘是做了一樁善事,大人理應讚許才是!”
青稞強壓怒火,反問:“既然有你說的種種好處,當日尚家人送來庚帖,你為何不自己去配了這冥婚,今日為何不是你躺在這棺中?”
冥娘答不出話,抬袖掩唇嘻嘻發笑,仍不知悔改。
尚書眼睜睜看著墓穴被刨,罪行敗露,便知大勢已去,沮喪地耷拉下腦袋,眼角餘光卻仍挾著恨意冷冷地瞪著青稞。
這時,忽聽墳崗下一聲悲呼,如杜鵑啼血——驚聞噩耗,茹嬸踉踉蹌蹌地奔上南坡,撲至女兒棺前,放聲痛哭。
痛徹心扉的哭聲,使得墳崗上平添幾分淒涼。
青稞聽著冥娘那令人發寒的嘻嘻笑聲、茹嬸那揪人心口的嗚嗚悲啼,忍不住長歎一聲——
一陰一陽兩個媒人,竟釀出這一樁駭人聽聞的奇案!
一個貪字,一方陋習,終釀人間慘劇!
當夜,東大街上五家店鋪便被衙門官差查封,五個赤腳壯丁也被帶至公堂連夜提審,五人交代墳崗盜墓一案正是他們親手所為,盜取十八具少女屍骸,隻為依照堡子村一個愚昧封建的習俗,給村裏十八個死去的年輕男子配上冥婚!
審清了此案,張捕頭也領著一撥衙役去了堡子村,經良師爺一番指點,在一處山坡上挖出了被人移穴下葬的十八具女子屍骸。
知州大人當真隻用了短短三日,便破獲這樁案中案!益州百姓舒展了眉頭,放起了鞭炮,卻遲遲不見青天大老爺露麵。
淩晨時分,州衙裏頭靜悄悄的,前門緊閉。後院裏,一名衙役興衝衝地沿長廊奔來,至大人房前,剛要放聲叫喚,角落裏猝然躥出一個人來,捂了衙役的嘴巴。
“噓!”張捕頭守在大人門外,小聲道:“大人剛入房中,你別大聲嚷嚷驚醒了大人!”連著幾夜大人都沒合過眼,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衙役撥開捂在嘴巴上的手,透了口氣,壓著嗓子道:“鄉親們給大人送了份禮,煩勞張捕頭把它擱到大人房裏頭去。”
張捕頭皺了眉,“什麼禮?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人從不讓旁人送這些奢侈浪費的禮品。按老規矩,退回去吧!”
衙役可不依,愣是把一卷長長的東西塞到張捕頭手裏,神秘兮兮地笑道:“今兒這份禮可與往日不同,大人見了一準兒喜歡!”
張捕頭半信半疑,把這份禮物輕輕擱到大人房中,又悄悄退了出去。
一整日,州衙裏頭沒半點動靜。
直至傍晚時分,青稞一夢醒來,看看窗外,雨勢停歇,一道彩虹掛在天邊,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新宜人的泥土氣息飄入窗內。
清風徐徐,吹得桌麵上一卷長長的傘狀物嘩嘩作響,青稞訝然上前持起桌上之物,細細一看,竟是一柄萬名傘!
清明(霜降)
花聘
月,夜。
有風。一輪銀月高高在上,俯瞰眾生,光輝清冷得驚人。近乎透明的月盤上,山巒狀的陰影畫般清晰。
風過石罅,似乎有人在遠處隱隱低吟。
刷刷刷。
赤裸的腳輕輕擦過滿園滿地的碎石。
刷刷刷。
肩上擔子沉重,脊背在月下彎成壓抑的弓形黑影。
仍是沉默著不停地趕路,傀儡一般。
也罷,他們本來就是傀儡。
藍月姑娘,藍月姑娘。
又來了,心中煩亂陡起,我將手中筆一擲,桌邊洗墨池蕩出幾圈漣漪,幾縷青煙搖曳而上,在池麵漾開大理石圖案的墨紋。
門外,長須老者跪在亂石中,身後幾人抬著擔子垂頭靜立,身形姿態一致,分毫不差。
“十載已過,請收下聘禮,隨老夫前去挑選夫婿。”
我強壓下滿腹煩躁,蹙眉冷道:“再等等。”眼睛並不看他們。
“還要等?藍月姑娘——”
“我說過了,”我驀地打斷他,“我要和妹妹一起嫁。她什麼時候醒,我什麼時候嫁!”
眼光掃過懸在窗前的水晶瓶子,裏頭的瑩綠仍是那般柔和安憩,不知世事,光芒卻比初時亮了幾分。我心下略安。
“可是不知她何時才醒,不如……”
長須老者被我冷冷一睨,噤了聲。
“我藍月,今生隻認她這個妹妹,決不會再去栽培第二朵花。你再多言,信不信我把花都折了?大不了我們姐妹來世再會。”我的聲音如萬年寒冰般徹骨。
“唉……”門外伏地的黑影不知何時已散去,隻餘一聲悠長歎息盤旋在滿園月華中。
我置若罔聞,隻望著水晶瓶裏的瑩綠,心下卻也是茫然低歎。
妹妹,我還能等多久呢……
華佑
大雨初歇的黃昏。
無意中發現了這個荒廢的園子,進去隨處找了塊大石坐下,他將路上摘的一片樹葉貼近唇邊,柔韌的葉身在指尖下顫動出奇妙的觸感。
鬱鬱而不失悠揚的樂聲飄揚在雨後潮濕的空氣中。
姥爺和姥姥都是平凡的好人,他們說安心住下吧,不要管以前的事了。讀幾年書,考個秀才,也不做什麼官兒,姥爺的家財足以給你娶房賢慧的媳婦,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
佑兒,要為你爹報仇。娘躺在病床上木然的麵容驀地閃現眼前。
樂聲戛然而止,他彎腰拾起一塊小石頭,手腕一抖,草叢中一隻蚱蜢應聲彈起,翻身落在地上,不動了。
“嘻嘻……”
華佑霍然轉身,月形門下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小女孩,正掩嘴而笑。八九歲的模樣,頭上圓圓兩個髻,一身湖綠色衣裳襯著粉色肌膚,漆黑大眼滴溜溜地轉,煞是圓潤可愛。
“好好的一隻蚱蜢,被你拿來出氣,你羞不羞?”
華佑不答,重又坐回石上,自顧自地玩弄手中樹葉。
青衣女孩湊過來,好奇的目光在這個神情倔傲的少年身上轉了一圈,又問:“我沒見過你,你是新搬來的嗎?”
“嗯。”華佑頭也不抬。
“你剛剛扔得好準呀,怎麼扔的?”小女孩挨著他坐下。
“就那樣扔。”華佑皺皺眉,與女孩挪開距離。
“教教我好不好?”
“不要。”
“為什麼?”小女孩一臉失望地抓住他的衣袖。
“放手。”
“不放,除非你答應教我扔石子。”扯著衣袖的小手更是使勁搖了搖。
華佑臉色更難看了,這件袍子是娘親最後為他縫製的衣服,他不敢強行扯出,怕弄破。
“好。”
“真的?”女孩的麵容如雨過天晴,綻開一朵燦爛的笑花,“那你明天這個時候還來,現在天快黑了,看不清。我叫青塚,你叫什麼?”
“華佑。”他小心撫平衣袖上的皺褶,抬頭看看天色,真的不早了,出門前姥姥還叮嚀說早點回去。
“你明天一定要來哦!”見他要走,小女孩在身後不放心地喊。
“我說到做到。”華佑回頭看了青塚一眼,她孤零零地立在滿園廢墟之中,身後是將暗未暗的蒼灰天空,很寂寥的樣子。奇怪的女孩,這個念頭在他心中一閃而過,隨即被拋在了腦後。
娘……
次日紅霞仍徘徊在山邊時,華佑記起了與青塚的約定。到了那個廢園,遠遠就看見湖綠色的小小身影眼巴巴地候在園門,見了他連聲歡呼:“姐姐,他沒騙我,他來了!”
華佑停步,看青塚從園裏扯出一個女孩,也是一樣年紀,頭上一般兩個圓圓的發髻,隻是挑出了幾綹青絲,順著臉頰垂下。
女孩的衣裙就如晨曦未至時的天幕,藍紫藍紫的。小小臉蛋上的黑眸也似夜空中的寒星,冷冷地瞪著他。
華佑下意識挺直了身子,倔傲地回視這個比他小了幾歲的女孩。
敵意在兩個半大孩子間流轉,青塚清脆的聲音兀自嘮嘮叨叨:“姐姐,他就是我昨天說的扔石子很準的華佑,你說他不會再來,他這不是來了嗎?”
“啪!”小石子狠狠彈在牆上,卻離了畫在壁上的圓圈半寸有餘,毋庸說圈中重重點上的圓心了。
青塚的小臉皺了起來,“怎麼越扔越偏呢?華佑,你爹真是這樣教你的嗎?”
“唔,肩凝腕動,一擊即中。”坐在牆頭的少年漫不經心地答,手中的竹劍反複在空中劈砍,竟隱隱有破空之勢。女孩子沒耐性,扔了幾天就喊煩,他當年可是練了幾個月才將準頭手勁掌握得分毫不差。
“唉,天又暗了,看不見怎麼扔?”青塚賭氣地抱肩蹲下。
“你既想練,為何不早點來?”
“白天我們溜不出來呀。”
“你家在哪?”看她們服飾,家境似是頗佳,隻是哪家的千金會喜歡到廢園子裏玩呢?
“那邊。”青塚手一指,華佑順勢看去,月形門洞上,藍衣女孩正襟端坐,遙遙望著他們。她身後,是陰暗的內園,隱約可見斷簷塌廊,破敗的程度比外園更甚。
“是村子那個方向嗎?”他自發解釋青塚的話。
“嗯。”青塚的大眼骨碌碌地轉。
華佑沒有收回目光,與藍衣女孩遙遙相望。
這對姐妹的個性實在迥異,青塚的姐姐總是跟著她,不玩耍也不說話,隻坐在同一個地方冷冷看他們。他有種被人監視的感覺,莫名其妙,難不成是怕他搶了她妹妹?
“華佑,我也要到牆上坐!”耳邊突然傳來青塚的叫聲,他回神,看見青塚竟想順著牆角一堆亂石攀上來,卻沒注意腳下石粒脫動。
“小心!”華佑不假思索地飛身躍去,險險抱住青塚墜下的身子。兩人重重落地,華佑臂上驀地一陣鈍痛。
抬眼看時藍衣女孩不知何時已到了身邊,扶起青塚迭聲急問:“妹妹,你沒事吧?傷著哪了嗎?”
青塚卻是傻傻地看著他,半晌才吐出幾個字:“姐姐……血……”然後“哇”地大哭起來。
華佑低頭一看,右臂正壓在斷成兩截的木劍上,一片嫣紅在白衣上慢慢暈開。
“真是沒用,見著血就嚇成這樣!”
華佑聽著藍衣女孩一邊斥責雙眼通紅如小白兔的青塚,一邊幫他包紮臂上的傷口。垂眸端坐,視線中那一雙小手在淡藍帕子上打了個結。女孩雖是板著臉,手上的動作卻是輕輕的。
不由恍惚了下,記憶中隻有一個人每次都在他淘氣受傷時為他包紮,那雙手,無比溫柔——
“娘……”
藍衣女孩停了動作,一臉微詫,“你說什麼?”
“撲哧!”旁邊的青塚卻破涕而笑,“娘……哈哈!姐姐,他叫你娘耶!”
少年的臉瞬間漲紅,他瞪了樂不可支的青塚一眼,轉身憤憤離去。
次日,雨季如約而至。
園子裏一窪一窪蓄滿了水,牆角一株枯藤竟綻出了新葉,雨珠在嫩綠的葉片上晃晃悠悠,終於順著葉尖滑下。“波!”底下濺起一朵小小水花,複又沉寂了。
第三日……
第四日……
雨還是下個不停,近晚的天空在雨色映襯下更加陰沉。青衣女孩固執地站在園門等候,任憑雨點在她的衣裳上染出湖光山色。
她終於回頭,可憐兮兮地問:“姐,他都不來了……是生我的氣嗎?”
藍衣女孩不答。
那個孤傲的少年,腕力狠準,竹劍舞得虎虎生風,常常用遼遠的眼神望著天空。她知道他不會在這個小村子久留,所以才任著青塚與他親近,隻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走了。
密密雨絲中一樣東西忽然吸引了她的目光,藍衣女孩側身,看見牆角那株老藤上,靜靜係著一塊淡藍色的絲帕。
九載
驛道上。
一青一白兩騎絕塵而來。白衣騎士突然揚韁勒馬,一條通往路邊村莊的小路若有所思。另一人見狀也策馬回頭,“師弟,怎麼了?”
“明日就是清明了吧?突然想祭拜一下故人。”白衣騎士轉頭,“師兄,你先將馬帶到前頭客棧休息吧,我去去就來。”
說罷翻身下馬,將韁繩扔與另一個人。
兩座墓碑在屋後靜靜佇立,碑石古樸,其上刻著寥寥數語,就如它們的主人一般,簡單善良。
除了草,拭淨了碑麵,他在墓前默默立了半晌,直至天邊微露紅霞才離開。
路邊縱橫交錯的雜樹間突然現出一個破舊門洞,他心念微動,折身踏進園裏。園子很大,卻是雜草叢生,亂石崢嶸。東側一個月形園門幽幽張著口,門後仍是晦暗難明。
草叢裏突然傳來動靜,一個少女於中直起身來,手上還拎著個藤籃。四目相交,兩人都愣住了。他的腦中不期然閃過一個小小身影,藍衣藍裙,流水般清冷的眼睛。
少女腳下突然滑過一條灰黑小蛇,未加思索,腰間玉佩就化做一道綠光,蛇應聲而倒。
“華佑?”身後有人猶猶豫豫喚道,白衣男子轉身,入目仍是一襲湖綠衣裙,隻是穿著它的小女孩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兩個小髻也變成了長辮。
“青塚,”他哼笑,“好久不見。”
“原來你是拜師學藝去了,我還以為你是生我氣離開了呢。”時光仿佛又倒退回九年前,青塚仍是愛纏著他嘰嘰喳喳,藍衣少女一如既往端坐月形門洞上,低頭撥弄籃中物,不時冷冷掃他們一眼。
“嗯,我去了仙嶼山,這次下山順道來祭拜姥姥姥爺。“
“仙嶼山?”兩個少女臉色一變。仙嶼山是修道之人學藝之地,時而出現幾個法術高強的道士下民間斬妖除魔,頗負盛名。
“你要當道士嗎?”青塚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是俗家弟子,隻學武藝不學道術。”
青塚似是放了心,齜牙咧嘴道:“就是嘛,何必去學什麼亂七八糟的法術,做什麼臭道士?”
華佑睨她一眼,正想告訴她他的師兄弟都是不折不扣的道士,園外卻突然闖進一個人來。
“師弟,原來你在這裏,我道你怎麼耽那麼久——唔,妖孽!”妖孽!
華佑緩緩轉頭,青塚不知何時已退回姐姐身邊,兩人麵色煞白,如臨大敵,藍衣女子手中的籃子已跌落在地,數條灰黑小蛇緩緩遊移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