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賭約(2 / 3)

紀綾擄起袖子為他續茶,“為什麼不駛出來呢?”

“壞了呀……你想,一艘原本隻打算在湖裏玩玩的船拿到海上去泡個一兩年,還有命回來嗎?好在換回一個媳婦,也算物有所值……”他笑嘻嘻地將杯中茶一飲而盡,打量紀綾一眼,“你又穿成這個樣子,難不成想和我比比誰收到的東西更多嗎?”

她穿淡青色的長衣,頭上戴著書生愛用的方巾,脂粉未施,肌膚如玉,聞言一揚眉,“比就比,難道我會輸給你嗎?”

“算我怕你,行吧?你連男人都可以迷倒,何況女人?記得那年我看到你才到船頭站了一會兒,就有姑娘扔東西,不知道扔的是什麼?”

紀綾斜睨他一眼,“我也記得那時你拿一條絲帕裹著那兩句話送我,那筆跡我已知道是你的了,可是,那條絲帕呢?我可從未發現你愛用沾了香粉的絲帕。”

“嘿嘿嘿……”杜乙商連忙打哈哈,“啊,昨天紀綃不是說今天也會來嗎?你可有看到她的船?”

紀綾放過他,舉目遠眺了一會兒,往來的許多畫舫還真看不出紀綃在哪一隻上。可無意中卻瞧見辛越和柔兒在同一條船上喝茶。

“乙商,你看。辛大夫真把柔兒當女兒一般寶貝了。連這樣的遊湖也拉她來。”

“這是柔兒的福氣。當辛神醫的弟子,總比在杜家做丫環強一百倍。綾兒,晚上回去不如直接叫柔兒好生學醫,不用再往府裏來了。”

“你當真舍得?”

“嗯?”他收回望向柔兒那艘船上的目光,咬牙看著紀綾,“你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又想挨罰……”

“不敢不敢。”紀綾無辜地端起杯子喝茶,待他臉上的危險氣息褪去,接著道,“隻是問問罷了,你心裏沒鬼,何必多心?”

“蘇、紀、綾!”他撲向她,袖子拂倒了杯子,清碧的茶水流了一桌。

紀綾拿一根手指頂住他的胸膛,“杜大少何必生氣?難道我說錯什麼了?真說錯了,你倒明示,我以後改過就是了……唔……”她的話被杜乙商吞進嘴裏。

她快要喘不過氣來,杜乙商才鬆開了她,“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樣伶牙俐齒?還好我有必勝絕招。今後你再說這些話,我就如法炮製,嘿嘿,服不服?”

紀綾還沒答話,就聽紀綃的聲音叫道:“姐姐,姐姐,是你在船上嗎?”

紀綾連忙爬起來從船艙裏探出頭,“綃兒來了?要不要上來?”

紀綃看見她,笑容滿麵,待要過這邊來,橘兒卻拉住她,在耳邊說了些什麼,紀綃的目光變得疑惑,末了向紀綾搖頭道:“我不過去了,你和姐夫慢慢玩吧,我自己玩去了!”

紀綾看著她的船搖開,疑惑道:“即便不過來,她為什麼要臉紅呢?”

杜乙商輕輕的飽含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你的臉是紅的,頭發是亂的,而且,衣領鬆開了……”

“啊!”她連忙整好衣冠,“你為什麼不早說?!”

“你動作那麼快,我怎麼來及得說?呃,還有一樣,不知道她看到了沒有?”

“還有什麼?”

他邪笑,手指滑進她的衣領,撫上那如玉的脖頸,嘴唇湊到她耳邊,低低地道:“這上麵還有我昨夜留下的吻痕,不知道……”

“杜、乙、商!”

“啊呀!”

她追著他跑到船頭去,他無路可走,反而轉身過來抱住了她,“好吧,我讓你打,讓你罵,打是親罵是愛,我的娘子最疼我……”

“你耍無賴……”

他們打情罵俏旁若無人,別的船上的人無不瞪大了眼睛。

那兩個男人竟公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真、真是傷風敗俗!

一時間,附近的船隻走得幹幹淨淨,空出一大塊湖麵,蕩漾著碧波,倒映著碎金般的陽光。

回家路上正遇著柔兒,談了一陣遊湖趣事,晚間飯後,杜乙商問:“柔兒,你喜不喜歡學醫?”

柔兒點點頭,“那些藥材針灸,我都很有興趣。”

“想不想從醫呢?”

“這我可從不敢想。我學也是學著玩,哪裏能當大夫?再說,柔兒還要伺候你和少奶奶……”

“你有了這樣一個好機緣,我和少奶奶怎麼會耽擱你?”杜乙商拍拍她的肩,“你盡管去學吧,我們還會少人服侍嗎?”

柔兒呆了呆,臉色慢慢地變了,她顫聲道:“少、少爺,你這是趕我走嗎?”

“傻丫頭,我怎麼會趕你走?隻是你找到了一條更好的路走,我希望你能過得更好……”

柔兒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抬頭看著他,“這是少奶奶的意思嗎?”

“我們都是為你好,你當真願意學醫,將來濟世救人……”

“這是少奶奶的意思嗎?”

她的腦海裏,好像隻剩下這麼一句話。

杜乙商歎了口氣,“我的意思與少奶奶的意思有什麼區別?柔兒,決定在於你自己。你若喜歡學醫,大可放手去學,不必顧及府裏的差事。倘若不願意,也可以留下來。”

柔兒不說話了,眼睛怔怔地望著地麵,那裏麵空蕩蕩的,仿佛所有精氣都被抽走了。半晌,她道:“這是少爺與少奶奶給我的恩賜,我懂得了。”她抬起頭,擦幹滑落的淚,深吸一口氣,“我自然是喜歡學醫的。但也得等少爺的手臂好了之後再說。”

杜乙商隻是拍拍她的肩,轉身離去。

或者他一直疏忽了,柔兒她,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丫頭了。

她,有心事了。

綾兒的感覺也許是對的……

轉眼到了端午,上上下下忙著割艾葉,插菖蒲,包粽子。梅雨天氣,風雨無常,常有突如其來的大雨濕透人衣。

柔兒到杜府來的路上便遭遇了這麼一場雨,發髻衣衫盡濕,風吹來微有涼意,有些冷,她的臉也因為這冷意而有些蒼白。

紀綾連忙吩咐丫環找幹淨衣服給柔兒換上,一麵泡了熱茶,柔兒喝了,可蒼白的臉色卻一直沒有恢複過來。

“雨真是大嗬,好像要把地洗個幹淨似的。”紀綾看著屋簷傾下的雨線,“乙商去了老爺那兒,難為你冒這麼大雨來。”

柔兒的手似乎冷得有些發抖,甚至連聲音也有些顫:“沒、沒事,沒事……我在這兒等他回來。”

紀綾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就在這麼兩三句話的工夫,她便看得出,今天的柔兒就顯得有些異樣。

少時杜乙商來了。

柔兒見了他,臉色反而鎮定下來,眼裏有似笑非笑的神情,替他做完針灸與推拿,道:“少爺的手好得差不多了,我也要去山上采藥,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回來。臨走隻有一個心願,還望少爺和少奶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