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有婢如此(下)(1 / 2)

鳳鳳已經含著眼淚在他懷裏睡著,他聽著馬車裏許多人的呼吸聲,有許多紮根在他心中的事變得飄渺,一種奇異的清醒撲麵而來,有些擔子已經腐壞得他再也背不起來,他現在能背得起的,是身邊這僅有的幾個人的生死。

他曾經從不在乎幾個人的生死、或是幾百個人的生死,反正這些人早已死了,反正隻需他一笑或是遞出一樣價值連城的珍品,更多人便會追隨他而來,有何可惜?何必在乎?

但……其實也許全然不是那樣。

他已疲憊得無法思考如何去控製和折磨,如今唯一能做的,不過守護而已。

身邊有些聲響,唐儷辭抬頭望去,卻居然是阿誰第一個醒了過來。她微微睜開眼睛,隨即起身,竟連稍事休息的念頭都不曾有,坐起身來之後略略扶額,抬起頭來,便看見唐儷辭看著自己。

他隻看了那一眼便轉過頭去,她微微歎了口氣,將身邊的玉團兒和車夫扶正姿勢,起身看了看柳眼和瑟琳。不知為何她身上的毒性退得甚快,其餘四人卻還昏迷不醒,看了看唐儷辭懷裏的鳳鳳,她撩起馬車的門簾,下車去將昨夜殘餘的篝火重新燃了起來,接著放上鐵鍋,開始燒水。

他從撩開的門簾那看著她艱辛的忙碌,看她踉蹌著去溪邊打水,看她掙紮著拖動那口沉重的鐵鍋。她不叫苦,他也不幫忙,但那篝火還是慢慢的燃了起來,鍋裏的水還是漸漸地沸騰了起來。

“嗯……”車裏柳眼掙紮坐了起來,扶著額頭,神色還很茫然,唐儷辭本能的微微一笑,柳眼卻沒看見,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唐儷辭的笑意早已消散無蹤。柳眼很少看到他一張毫無表情的臉,又見鳳鳳在他懷裏,心裏自是詫異,卻也不知該和他說些什麼。玉團兒吐出一口長氣,突然坐了起來,哎呀一聲頭暈目眩,又要摔倒,柳眼連忙扶著他。玉團兒眨了眨眼睛,眩暈還未褪,她卻問,“是你救了我們回來嗎?”

唐儷辭不答,也不動。若是平時,他必是要微微一笑,故作救人隻是輕而易舉的恩賜,但他現在既不說話,也不動。玉團兒莫名其妙,看到瑟琳和馬叔仍舊昏迷不醒,嚇了一跳,連忙去摸摸兩人到底怎麼了?一摸下來,瑟琳身體嬌貴,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苦,卻是發起了高燒,車夫馬叔隻是睡著了。

“阿儷……”柳眼揣測著要怎麼和他說話,自重逢之後聊了幾句過去的事,他絕口不提那夜,之後話越說越少,不知什麼時候便成了現在這樣。“你救了我們……謝謝……”他不知怎地就冒出了這句。

唐儷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柳眼越發覺得古怪,卻也再說不出什麼。玉團兒奇怪的看著他,“你幹嘛不說話?你嗓子壞了嗎?啞巴了嗎?”唐儷辭卻不理她,看了瑟琳一眼,他從懷裏取出一個淡綠色的瓷瓶,拔開瓶塞,瓶中隻有一粒藥丸,紫黑之色,有一股怪味。

馬車外有人輕敲了三聲,柳眼抬起頭來,隻見阿誰臉色蒼白,雙頰微染紅暈,卻微笑端過一個茶盤,盤上托著兩杯清茶,“大家受驚了,喝點熱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