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世子一定是讀書讀得太累了,我回過神來,聽到自己說:“如姑姑叫我奴婢送殿下的衣服來。”
隻聽世子說:“冬……冬衣……”
我納悶,這才幾月,就想冬衣的事?我心裏暗笑,這世子,想必是讀書讀得有些傻了。
“奴婢不知冬衣何時做好,如姑姑該是知道的。”
“你……奴婢?”
“你不是……”他嘴裏說著什麼,眼中的神采令我手足無措。我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把衣服包裹放在竹榻上,福了福,趕忙溜之大吉。逃也似地奔出觀雪殿,心怦怦直著。
我不由惱火自己,“心跳什麼!”
回來後,發覺如姑姑有意無意地觀察我,看我的神色中透著一層怪異。
“冬兒,世子跟你說什麼了沒有?”
“沒有啊。”我假裝鎮定,像是自己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
姑姑看了我好一會兒,笑了,沒說什麼。
前年,世子曾經離開過一年。他究竟做什麼去了,絕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如姑姑隻是隱諱地告訴我,他代表大幽國去草原談判,被留下了。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的被留下,其實是被扣押。多年以來,大幽國與草原一直爭戰不休,世子是第一個敢到草原腹地去見大單於的皇子。當時宮中議論紛紛,不少人都說世子十有八九會被殺。我暗自焦急,卻又不敢表露出來,度過了許多個不眠之夜。在如大海般的黑夜裏,枕邊傳來秋兒安穩綿長的呼吸聲,這使我的心得到莫大安慰,不由地對她更加憐惜,“多有福氣的女孩兒呀。”
去年夏天,世子毫發無損地回來了,還帶來了草原上的大量物資與珍寶,還有雙方二十年不交戰許諾。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皇上率百官在城外歡迎世子回都,其後幾天盛大的官宴與家宴後,世子住在觀雪殿。
我們得以在人群中窺視世子,他向我們含笑致意,我似乎看到他竟然對我笑了一下。不知為何,我聽到自己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我的臉發燙,心中似乎有一道光照了進來。
一年多不見,也許是草原的非凡磨礪與潑辣的陽光,世子越發顯得沉靜,體格也強壯了不少。同他一起來的,除了他原先的隨從還有一隊人高馬大彪悍健壯的草原人。
世子東方樹以這樣出乎意料的方式歸來,舉國震動。皇上下旨嘉獎,賜了財寶名畫無數。聽說,連日來,前去恭賀的朝臣把世子府邸的門檻都快踏平了。
我每日有意無意地便會坐在院子的那棵大槐樹,抬頭看著觀雪殿的淩虛閣。但見窗戶緊閉,空無一人。
我心中悵然,世子一定是沒空到觀雪殿來,或許再也不來了也說不定。
這天,我靠在槐樹上,聽到隔壁傳來一陣男人的說笑聲,說的什麼,卻聽不清楚。我心中一動,莫不是世子過來了?隨後又垂下頭,怎麼可能?世子在,可不會有人敢這樣高聲大嗓的,一定是做粗活的工役趁世子不在來做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