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從景王府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四更天了。
裘德將她送出門,臨行前,遞給她一塊玉佩。
玉佩雕龍刻鳳,碧綠通透。蒲桃一眼就認出,正是當初龍成謹在萬和城中贈與自己,後來又被自己賣掉的那一塊。
很明顯,自己賣掉玉佩後,當鋪老板便將它當作贓物上交,然後才有了後續這一連串的變故。
蒲桃內心一緊,發現自己的死罪又加了一樁。
“我……”蒲桃喉嚨發緊,遲遲不敢去接。
裘德麵無表情,淡淡地說:“蒲姑娘,王爺說了,贈予你的東西便不會收回,但如何處置,還請姑娘仔細把握。”
龍成謹隻交代了前半句,至於後麵的仔細把握,全是裘德自己加的。
蒲桃當然不會再犯糊塗。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再將這枚玉佩不當一回事。
“奴婢謝王爺恩典,王爺大恩,必將一世保存,妥善珍藏。”蒲桃伏小做低,雙膝跪地,雙手接過玉佩。
“還有,關於宋大將軍,王爺說姑娘心中一定看得通透,不會覬覦不該覬覦的人物,還請姑娘明白。”
“奴婢明白。”蒲桃從未有過奢想,聽了這番話,也隻覺得在情理之中,絲毫沒覺得被輕視。
裘德最後冷冷看了她一眼,而後淡淡道了句:“不要再來糾纏王爺。”說完,轉身離開。
他離開前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個禍害。
蒲桃卻心思粗曠,壓根沒看懂裘德的意思,上位者怎麼交代,她就怎麼做。絕不會自己送上門找不愉快。
裘德離開後,蒲桃整個人步履虛浮,背靠在牆上,平複了許久,才拖著步子回了將軍府。
一路上,她都覺得這半天時間,好似從鬼門關走了一圈,能回來真是一個莫大的奇跡。莫大的奇跡。
一門之隔,龍成謹躲在門後,聆聽著蒲桃離去的腳步。
等她徹底走遠了,龍成謹便趕緊搬了把小凳子,坐在裘德身前,讓裘德仔仔細細跟自己講講蒲桃的表情。
“蒲姑娘……好像很害怕。”裘德思來想去,也隻能找出這麼一句形容詞。
“害怕?如何害怕的?是被本王的威嚴嚇著了?還是因為本王從頭至尾都不看她,她覺得被本王無視,無法獲得本王的青睞,所以感到害怕?”
裘德斬釘截鐵的搖頭,說:“大約就是平民百姓見著皇家權貴,都會有的那種害怕。”
“不可能!”龍成謹斷然否認,說蒲桃絕不會害怕權貴,她怕的一定是旁的東西。
裘德被龍成謹拉著在雪地裏叨叨了大半個時辰,在龍成謹不斷的否認和循循善誘下,他為了能讓龍成謹放過自己,也放過他,隻得連哄帶騙地說:“蒲姑娘一定是喜歡上了您,所以才不敢看您。她不是害怕,而是害羞。”
“哎!她實在太傻了,本王是不會娶她的……”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龍成謹半抬著頭,看著晨光熹微處,目光黯然,飽含心疼地留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裘德打了個哈欠,順便趁著掩嘴的功夫,在龍成謹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翌日,懿賢一早就召了蒲桃來,仔細詢問。
“王爺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轉?”懿賢蒼白著一張臉,平日裏連抬手都困難,這會兒卻緊緊抓住蒲桃的雙肩。
蒲桃一宿未睡,形容憔悴,卻不敢敷衍,耐心地回答郡主的每一個問題。
“回郡主的話,王爺他精神奕奕,應當無礙。”
蒲桃仔細回憶了一下,龍成謹的模樣,實在不像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