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幾件軼事(1 / 2)

1913年,唐群英借得長沙市坡子街烈士祠,創辦自強女校,曾國荃的孫子曾霖生助其辦學,具呈湖南都督署,願將自家的一處私產捐給該校。按說,這種合情合理合法的捐助與外人無關,可是地頭蛇葉德輝偏要強行插手,葉氏認為對方踩在他的地皮上熱熱和和辦事,卻不跟他打聲招呼,擺明了不給他麵子,是有意挑戰他葉某人的權威,這還了得?此前,他與曾霖生為爭一湘劇花旦剛鬧過一肚皮閑氣,正好借此機會加以報複。他硬是打通門路,強行取消了原批文,使唐群英辦學受阻。唐群英一怒之下,以快郵代電,痛斥葉德輝為“慣痞”。

僅隔三天,葉德輝就在《長沙日報》上登出自辯詞,含沙射影地說唐群英等人“一若深知該廟底蘊,日與僧人相處者”,並大言不慚地調侃道:“鄙人慣痞,痞自前清。少年薄德,終日花天酒地,自命為‘護花司令’,亦長為檀越主。自經中華民國全體不認之滿奴瑞澂牽掛彈章,翻然改悔,清心寡欲,不履紅塵。革命以後,自問無橫草之功,既未嚐鑽充為臨時革命之人,亦未嚐入黨為倚勢欺人之事。‘慣’已消滅,‘痞’由何生?平生文章事業,百不如人。香奩豔體之詩,少年習染,今則無聞再過……”葉氏真有兩手,遣詞坦而放之,堂而皇之。在致繆荃孫的信中,他自鳴得意:“輝動一紙詛之而了。蓋天下強固無如輝者,故彼乃出此下劣之手段嚐試之,輝正利其嚐試,有以張吾威也。得此一舉而後,輝鄉居之德望,人心之誠服,外交之敏速,一一飽領之而去。”他自認為是得勝將軍,簡直比黃忠七十斬了夏侯淵還要來得痛快。女權領袖碰上文化流氓加地痞,雖獲輿論支持,亦毫無勝算,唐群英隻好另外擇址建校。

平江不肖生(向愷然)洋洋百萬字的《留東外史》是一部典型的黑幕小說,既指證日本為世界頭號淫國,又揭露留日學生的種種醜態,采取的竟然是實人實寫的手法,作者對筆下人物的穢行濁舉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可謂“洪洞縣裏無好人”。偏偏作者所寫的事情都有風可捕,有影可捉,真叫不少頭麵人物氣得吐血。《留東外史》第四十八章的題目是“上酒樓勾引王甫察,打報館追論唐群英”,平江不肖生絲毫沒有放過唐群英的意思,他用的全是貶低和醜化的筆墨,這一章中有一段男主人公黃文漢跟蘇仲武說的笑話,值得一錄:

……虛榮心重的女子什麼事不求人替她撐麵子?即如母大蟲唐群英,連字都認不了幾個,她偏會辦報,偏會做論說。仿佛記得她有一篇上參議院的書,論女子參政,連宋教仁都奈她不何。你不知道,現在有些人物專喜歡替女子做屏風後的英雄。這也是須眉倒運,隻得在脂粉隊裏稱雄,想落得討些便宜。殊不知這種女子絕沒有多大的便宜給人家討。用得著你的時候,隨你教她做什麼她都情願,隨你什麼要求她都承認。及至用不著你了,她兩眼一翻睬也不睬你。當時唐群英報館裏有個書呆子,名字喚作什麼鄭師道,起初與唐群英文字上結了些姻緣,後來肉體上也有了些結合。那書呆子哪知道這種辦法,是她們當女國民的一種外交手段,隻道是與自己有了純粹的愛情。恰好那書呆子年紀雖有了三十來歲,家中卻無妻小,唐群英又是個寡婦,更是資格相當,便誠心誠意的向唐群英提出結婚的要求來。唐群英吃了一驚,心想:若和人結了婚,便得受人拘束,行動不得自由,自己一生的幸福,都屬人家了。這結婚的事,萬萬行不得。隻是難得書呆子有這種癡情,肯為我竭忠效死,若是一口回絕他,他縱不尋死覓活的和我鬧個不休,想再和從前一樣,教他寫什麼他便寫什麼,隻怕是不能夠的了。我何苦無端的又失了個外助?不如暫時答應他,到不用他的時候,再托故回絕了他就是。到那時,便不必顧他的死活了。好個唐群英,有智數,當下敷衍得書呆子死心塌地,並私下訂了一紙沒有證人的婚約。過了一陣,書呆子便要結婚,唐群英左右支吾,書呆子卻誤會了唐群英的意,以為唐群英是不好意思宣布,便瞞著唐群英在《長沙日報》上,登了一條鄭師道和唐群英某日舉行結婚儀式的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