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9章 大觸黴頭(1 / 1)

楊蔭榆一生大起大落,她在1925年、1926年的倒行逆施幫她贏得了在《魯迅全集》注釋中數十年不變的定性——“推行帝國主義和封建主義奴化教育的代表人物之一”。這一沉重的罵名壓在她的弱肩上,可不比希臘神話中推石頭上山的那位西西弗斯更輕鬆,時至今日,仍見不到她卸下罵名的盡期。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1925年8月1日,楊蔭榆身為北京女子師範大學校長,為了對付學生的“驅羊(楊)運動”,先是開除了幾位被她稱之為“害群之馬”的女師大學生自治會的幹事(其中有劉和珍、許廣平),然後召請軍警入校,截斷電話線,毆打女生,關閉夥房,強行解散四個班級。此舉激怒了北京學界眾多知名人士(魯迅、馬裕藻、沈尹默、李泰棻、錢玄同、沈兼士、周作人等),楊氏惹火燒身,成為“肉靶”,遭到口誅筆伐。北洋政府教育部扛不住強大的輿論壓力,隻好免去楊蔭榆的教職,以息公憤。當年,魯迅逮住楊蔭榆所導演的全武行,在雜文《校長的男女的夢》中寫道:

我不知道事實如何,從小說上看起來,上海洋場上惡虔婆的逼勒良家婦女,都有一定的程序:凍餓,吊打。那結果,除被虐殺或自殺之外,是沒有一個不討饒從命的;於是乎她就為所欲為,造成黑暗的世界。

這一次楊蔭榆的對付反抗她的女子師範大學學生們,聽說是先以率警毆打,繼以斷絕飲食的,但我卻還不為奇,以為這是她從哥侖比亞大學學來的教育的新法,待到看見今天報上說楊氏致書學生家長,使再填入學自願書,“不交者以不願再入學校論”,這才恍然大悟,發生無限的哀感,知道新婦女究竟還是老婦女,新方法究竟還是老方法,去光明非常遼遠了。

經過這次女師大學潮的折騰,楊蔭榆背上了“寡婦主義”的惡諡,身敗名裂,從此她與“反動”一詞有了洗脫不掉的幹係。由於魯迅的文章不朽,魯迅的權威不可動搖,楊氏的形象更是越描越黑。今人作文,有個形象的比喻,“她似乎是童話中那個披著黑鬥篷、騎著掃帚、幹瘦、翹鼻、凹眼、十指尖尖的老巫婆”,這太可怕了。

楊蔭榆羞憤出京後,回到蘇州,賦閑了一陣子,1927年又重新出山,在蘇州女子師範學校任教,並在東吳大學兼授外語。由於她名聲狼藉,蘇州女子師範學校的學生並不尊重她。當時《蘇州日報》文藝副刊的一位編輯是魯迅的學生,多次在報紙上重提女師大舊事,指斥楊蔭榆為“專製魔君”、“女性壓迫者”、“教育界蟊賊”和“反革命分子”,弄得楊蔭榆在蘇州的處境極為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