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江南愁 相見恨晚 1(1 / 2)

既然決定要繡,就一定要繡到最好。

第二天,一赫就投入到觀音聖像的刺繡工作中去。此次刺繡不容差池,工期又趕。連淺碧也來幫忙,她不親自上棚刺繡,隻做分絲,挑色的準備工作。

有事情忙,人還不容易胡思亂想。

一回憶起那天和袁克放說過的每一字每一句,一赫就心緒不寧,惴惴不安。好幾次,她倦得在繡架上迷迷糊糊打盹,夢到袁克放笑嘻嘻拿著畫軸進來,打開一看不是西洋裸女就是春宮,驚得她背脊發涼,醒來後渾身冷汗。

以一赫的眼光看過去,袁老夫人的畫技水準很普通,有形無神,人物細膩處還欠火候,學是學過,純屬玩票性質,功力一般。說句不大客氣的話,一赫的丹青都比老夫人的好。

而淺碧、沈右橫、費慕白卻把這幅畫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好像是國寶一般。天下溢美之詞全砸上麵也嫌不夠。淺碧發表意見時,一赫低眉抿嘴,大多時候不說話,淺碧庸俗,她不能跟著庸俗。但餘冰臣也口口聲聲人雲亦雲,她心裏就老大有些不舒坦。

淺碧沒讀書,不知道好東西。餘冰臣可不是不學無術沒眼力的人,少時在她父親麵前,評畫、談畫他可是侃侃而談,從筆法的粗細、疾徐、頓挫、轉折、方圓說到用墨的幹、濕、濃、淡、點、染、擦……個中意味頭頭是道。

“哐鐺!”

一赫將瓷杯重重放到矮邊方桌上,不高興的看著大家,滿眼都是不讚同他們的意見。

眾人皆閉緊嘴,看著她。一赫拿出手絹擦了擦嘴,好半天才慢騰騰的說:"你們再這麼誇,我都不好意思聽下去了。"

大家一愣。

"一赫,這是哪裏話囉。"沈右橫忙走過來和妹妹解釋:"這個袁克放可不是普通公子哥,他爺爺是著名的收藏家,是以收藏錢幣和鑒定唐宋名畫名揚天下的袁石鳴。這個袁總長不僅繼承了老太爺嗜古如命的特性,工詩文書畫,還精於版本目錄之學。"

難怪他對《熙陵幸小周後圖》那麼熟悉!聽著哥哥介紹一句一赫的臉色蒼白一分,咬著手指頭,歎息自己真是魯班門前弄大斧,丟臉到家。

沈右橫的話一點不假,袁克放出國以前,一直長在大收藏家袁石銘老太爺身邊。老太爺對這個孫子也格外疼愛,整天帶在身邊跟進跟出。你想,老太爺的晚年時在書房和古董中度過的,來往的朋友都是有些很有國學根底的老夫子,他們不是來袁家欣賞新得手的字畫和古籍版本,就是懷揣著珍籍秘寶,樂滋滋前來共同鑒賞。袁克放整天泡在古董堆中,從小過眼的文物不計其數,耳聞目睹,朝夕熏陶,加上祖父在旁親自指點,其功夫自然非同一般。他原本聰穎過人,一點就通,日子長了,祖父的朋友就成了他的大朋友。

袁克放五歲開蒙讀書,在他們的大宅門裏擁有一間40平方的大書房。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對中國古代繪畫已經很有心得了,以至於他的朋友都是些畫家、書法家和鑒賞家。

袁克放十四歲那年,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疼他的爺爺去世了,第二件,父親執意送他出國留學。

到了國外,如魚回到大海,他得自由,一頭撲到西洋藝術懷抱。什麼文藝複興、威尼斯畫派、北方文藝複興、巴洛克運動、洛可可藝術、新古典主義、浪漫主義、寫實主義……全部盡攬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