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情況下,袁克放三歲就跟著老爺子身邊轉,老爺子也喜歡他伶俐聰明,什麼都教他。死時不僅自個珍藏的書畫古董遺他,就是財產也獨留一大份給他。
一個是自己父親,一個是自己兒子,袁父無所謂。但袁克放的哥哥弟弟們就是叔叔伯伯們麵上不說,心裏總有些不舒坦,說話做事,便處處和他作對,故意不讓他好過。
袁克放倒也隱忍,受了委屈大抵不說。
鄭氏心疼兒子,袁父深諳克放是由於自己過寵鄭氏遭人嫉恨,迫於無奈隻好送他去歐洲留學避開風頭。
本是緩宜之計倒也成就了他學貫中西。
袁克放做工商總長是父親硬塞給他的差事,他在歐洲學的是藝術、文學,如果能選擇,他寧願一輩子不回來。可他姓袁,沒有選擇的機會。
在政府衙門忙完工作,手上的瑞士表已經指到七點,他想起今天晚上還有個約會,抓起西裝,跳上汽車。
今天他約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母親。
回到家正七點三十,汽油燈都亮起來了,整個總理府亮堂堂的。他歸國後除了過年外就沒怎麼在這待過,嫌棄這裏拘謹。兄弟姐妹又多,不如他自己的小窩安靜。
鄭夫人笑吟吟站在門口迎接兒子。她雖然年近不惑卻依舊漂亮,這種年紀比起十七八的少女來多一份睿智,比起正室廖氏來又有一份未泯的天真。
袁父比鄭氏整整大了二十二歲,先時,體恤她遠嫁的寂寞把她當女兒般的寵愛,後來又折服她美貌下的聰慧而越發愛之。好在鄭氏受寵也並不十分驕縱,雖然在丈夫麵前經常有一點任性,但大家麵前還是捏得清輕重,知道什麼地方該進,什麼時候該退。
一生裏該有的都有了,現在最憂心的是兒子——袁克放。
鄭夫人覺得,她兒子舉世無雙,天下第一,怎麼看怎麼好。就是——男女問題上不大拘小節。也是從歐洲遊學回來,和女孩個個都能交朋友,這個、那個勾肩搭背,學得一口洋文嘰嘰咕咕,在一起就高談闊論,民。主、革命、自由……拍話劇、唱英文歌、畫裸女畫……什麼來勁、什麼傷風敗俗做什麼……
“母親,你光看著我幹嘛?”
“我是看你瘦了。”鄭氏眯著風眼,為兒子添一碗蟲草水鴨,心疼道:“我兒,你最近在忙什麼,累的眼眶都陷下去了?是不是躲到江南去又搗鼓你父親不許你幹的事情?”
“沒有,哪裏有?”他吹了吹湯,敷衍母親。
“我兒,吃一塹長一智,你千萬不要犯老錯誤,不然,你父親也難保你。”
“好。我知道了,母親。”
“我知道,你是嫌我嘮叨,所有什麼都說好。”
“哪裏有?母親,你又冤枉我。”
鄭夫人放下筷子,今晚上她確實有話想對兒子說。見她突然沉默,仆人們聰明地馬上走得一個不剩。待四周安靜下來,她才小聲說:
“德謙,你三哥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