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的簾子盡開,燈如星火,一男一女埋首在畫卷前,或笑、或指、或玩味、或歎息,不一而足。
此情此景,使人難堪。
“七爺就貪個新鮮,興許過兩天就忘了。你要是過去撕破了臉,他大家都沒好處——”
餘冰臣傻傻站著,抽動嘴角,他氣憤地往前邁幾步,狂奔過去。
“餘——”
張隼一把想拽住他,卻沒拽得住。正焦急怕追不上時,他突然自己刹住腳步,蹲在暗處的草叢裏,瘋狂地用拳頭打自己的臉,發出隱忍的嘶鳴。
每個人心裏都有一杆秤,孰輕孰重,自能掂量。
窮則思變,變則通。識時務者為俊傑,通機變者為英豪。忍的人所不能忍,方成人上人!
餘冰臣咬著牙,嘴唇滲出血來,全身肌肉繃緊得像頭獵豹。
他站起來看著水榭,然後掉頭離去。
“餘老爺……”張隼高喊一聲,他沒有回頭。
張隼的喊聲,引起了一赫的注意。她踮起腳尖往水榭外張望,認出池塘外小徑上離去的男人正是自己的丈夫。
她扔下畫作,衝那背影開心地喊道:“冰臣、冰臣。”
夜色裏,聲音可以傳遞到牆外。
背影匆然消失在月洞門外。
她懷疑,那究竟是不是餘冰臣。心裏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一定是我認錯了。”
“你沒有認錯,那就是餘冰臣。”他並不給她自我催眠的機會。
她堅持自己的看法,“不會,絕對不會是他。不然,他聽到我的聲音一定會回頭的。”
“他隻是做了情理之外,預料之中的事情。”
沈一赫的臉咋紅咋紫,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他繼續說下去,要把所有抖落幹淨:“他故意離開,把你留下來。”
“把我留下來?你太愛開玩笑了,他沒有道理那麼做?”
“那麼吳起殺妻,易牙烹子又是為了什麼?餘冰臣不費吹灰之力從我這裏賺取五萬銀元,我要你留下,他又怎麼會敢要人呢?”
“你——你出錢買我?”
袁克放想了想,搖頭:“我沒有說,是他們覺得。”
一赫的力氣像被抽光,虛軟地雙腿要倒到地上。
她實在不願相信他說的這荒謬的一切,可想來想去,他又沒有道理編個謊言欺騙她。
“我哥哥呢?”她抱著一線希望。
“回家去了。”
“回家!”
“是啊。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不出現。”
她徹底被擊垮,麵目慘白,身如篩糠。
根本不會錯,不會錯!
佛珠怎麼會錯?
即使她大意錯漏了,冰臣也會為她拾遺補漏,為她彌補。
全部都是陷阱,全部都是謊言!
哥哥騙她,餘冰臣也不要她。
無恥、無恥!
她心緒潰散,像無根的蘆葦,慢慢扶著欄杆站起來,看著漆黑的塘水,閉著眼睛要往裏投。
“沈一赫!”
袁克放早算準了,先早一步狠狠將她拖了回來,大罵她:“愚蠢!”
她置若罔聞,繼續往死路上撞,一次次被他抱住,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