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杭瘦柳的手在空中尷尬的停留。
一赫拉拉他的衣袖,皺眉蹙額,又是著急又是憂愁。
真是敗給她。袁克放不忍看一赫為難模樣,附聲在她耳邊道:“下不為例。”說完,終於伸出手勉為其難和杭瘦柳握了握,生硬的說:“你好,杭先生,本人免貴姓鄭,舍妹多承你照顧。”
一赫大舒一口氣,背上涼颼颼的盡是冷汗。
“哪裏,鄭先生客氣,嚴小姐是很棒的畫者,而且品性高尚。”
“嗬嗬,謝謝誇獎。舍妹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會嘩眾取寵。”
“……確實。鄭先生,是不是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麼誤會,請你不要聽信報紙上某些人不負責任的報導和斷章取義的話,月份牌不是嘩眾取寵的玩意。”
袁克放頓時起得眉頭直跳,杭瘦柳吃了熊心豹子膽,居然當麵抨擊自己!他冷冷的說:“杭先生,報紙上的話不一定錯,你認為的也不一定對。我們現在雖然科技經濟落後,但藝術並不一定也是落後的。崇洋媚外隻能一時得意,要走得長久,還是要有自己的風格。”
“鄭先生——”
“哈哈,哈哈。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啊欠——好累——再見啊,瘦柳。”他們的寒暄聽得一赫魂飛魄散,她忙拉著袁克放的手向杭瘦柳道別。
回屋後,她有些生氣地責備袁克放:“你怎麼能那麼說話,太刻薄了。杭瘦柳並不知道你身份,況且他比你小那麼多,在報紙上說幾句年少輕狂的話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袁克放還在為她指鹿為馬,把自己當哥哥的事情不高興,冷冷的回敬說:“年輕?他不過小幾歲,又不是沒有自我的小孩。”他倒不是為杭瘦柳年少輕狂的話大驚小怪,他大驚小怪的是杭瘦柳看一赫的眼神和誤會自己是一赫兄長時的放鬆和殷切。
杭瘦柳不是男孩,他眼底的欲望炙熱。
一赫的美與天賦,不會永遠都隻有他一個人看見。
他看得到,杭瘦柳也看得到。
她那些傻話、癡話、胡話,也不會隻對他一個人講。
“小幾歲就是小很多了,好吧?他就算有些地方不對,也沒有得罪你啊——”一赫依舊在為杭瘦柳抱不平。
她把瘦柳、懷雪、甄會計都當作小朋友,需要保護和照顧的人。犯錯也值得原諒。
白癡!蠢貨!
袁克放“噌”地站起來,眼睛冒火的說:“他就是得罪了我。你別和他再攪在一起,不像樣子!”
“你——你——”一赫被氣得發抖,居然被他訓責為不像樣子!
氣得沈一赫望著他的背影跳腳。
她的生氣沒有持續多久,高熱讓她很快失去吵架的力氣。渾身酸痛不堪,隻能躺在床,上。
布朗醫生診斷為:肺炎。
因為得過癆病,一赫肺功能不好,比旁人又更難痊愈,暫時不能去瘦柳畫室,要在家安心休養。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養病的日子最無聊,怕傳染君君也不能抱,她在房間快閑出病了,每天見得最多的就是布朗醫生。在家待了半個月,除了畫一畫月份牌畫幾乎無所事事。
她和袁克放的關係進入一種默契的心照不宣,一赫不提要搬出去的事,他也當沒有這件事。
隻是每當看見空置的書桌,消失不見的朱氏竹刻,她的心便要痛一陣。
一赫想,她痛的是那難得的寶貝。
但誰信呢?
她自己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