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次的會麵,一赫算是在鄭夫人麵前過了明路,可以和君君自由出入袁府。身份不明自喻,眾人看見鄭夫人待她好,裏裏外外格外不同。女眷見麵客客氣氣,對君君更是優厚。
送來許多貴重的見麵禮,金葉子、金項圈、麒麟玉佩……一赫非常煩惱,不知該怎麼處理這些禮物。她認為這些東西已經大大超出自己的承受範圍,不收是不給人臉麵,收了又有點無功不受祿的慌恐。
“這些東西不是送給沈肇君的,是大家送給七爺兒子的見麵禮。七爺都默許了君君的身份,你還矯情什麼。”
一赫被他氣得不輕,可想一想張隼的話糙理不糙,雖有點難聽,可理是如此。
麵對鄭夫人對君君的好,一赫隱隱不安。君君並不是袁克放的孩子,甚至不是她的兒子。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將來要追查起來,鄭夫人知道事實,還不氣暈過去。而且每次一赫敲見她抱著君君享受天倫之樂時的幸福表情就越覺得因為自己而去欺騙一位老人實在太壞。
這些事情像壓在心裏的石頭,使她開心不起來。北平的日子雖不愁吃不愁穿,生活無憂,但遠遠比不上上海的繁華和自在。想起在瘦柳畫室當月份牌畫家時,每天很辛苦很忙碌,可也真快樂。和瘦柳、懷雪、甄臻在一起喝酒吃牛排,在雪夜裏高聲歌唱。還有和凱瑟琳在一起,她教授的許多知識,一起在醫院幫助病人,走街串巷宣揚天足……那些自由自在的日子想起來都要笑出聲來。
她想回上海。袁克放一百個不讚同。
一赫明白北平是他的老巢,人脈關係、朋友親人全在這,作為工商總長也不能總住到上海吧。
他不許她說走,提都不行,恨不得日日夜夜綁在一處才好。
“你這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入了我的狼窩且能說走就走!”
夜深人靜,他咬著她的珍珠耳垂,把她重重壓到懷裏。
“你才是雞啊狗啊的……我不是……"
她細細無力反駁,綿綿軟軟被他吃幹抹淨。
為了緩解鄉愁,一赫隻能把故鄉的山水一針一線縫進刺繡裏。袁克放看了,心酸又心疼。
不能回上海,隻能把它放在心裏想念。人若一想念,寂寞就變得很長。
她不光思念上海的人,還思念上海的風景、食物、玩藝……甚至常常想起家鄉吳門縣來,家門前長流不休的小河,晃晃悠悠的烏篷船,站在水岸邊迎接她的外婆、姆媽、哥哥和姐姐,她穿著簇新美麗的嫁衣裳,身邊站著那個他……
“赫赫,赫赫——"
她從睡夢中蘇醒,癡癡看了袁克放好一會才憶起來。
這裏是北平,他是現在深愛自己和自己深愛的男人。
毫無預警心就開始疼。
他捏了捏她的臉蛋,拉她起床,“給你看樣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
她握了握他寬厚的大手。
他笑著回頭反握住她的手,帶笑的眼睛,繾綣地滲透暖心的溫柔,奇異地填滿她胸腔裏疼痛的地方。
“德謙……"
“什麼事?”
“我——”
看著他熱烈癡情的眼睛,她躊躇羞澀,突然講不出心底的話,輕輕搖頭。
來日方長,他們還有長久的一輩子可以走下去,目前就讓一切都盡在不言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