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北平風雲 故人 1(1 / 2)

鷹借著手力,撩起巨大的翅膀,往天空中飛去。一赫感到耳邊有呼呼的風聲,她下意識閉緊了眼,依偎在他身旁。

“赫赫,你看。”

一赫抬頭往天上看去,萬裏晴空,一道黑影像閃電一樣劃破長空,像離弦的箭頭也不回地飛往南方。

“你不後悔?好不容易馴成了,說飛就飛走了。”

“哈哈——"袁克放笑著說,“我馴鷹不是為把它留住,是通過這段時間,體會到人和自然,人和動物微妙而平衡的關係。什麼叫溫順、服從,什麼叫個性、不羈。這段生活本身就是很好的回憶。它走了,我倒放下心中的負累,了卻一樁心事。”他一邊說,一邊拿眼睛的餘光打量一赫,看她臉色變化。

他鬼鬼祟祟,左顧言他的模樣讓一赫十分變扭,她很不高興的說:“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不妨直說,但是有言在先,我不愛聽的,你不要說,省得大家慪氣。”

“我也沒想說什麼。”他拿手刮她的臉,“別把臉拉得跟寡婦似的,也別皮笑肉不笑。禽獸活著都不容易哩,何況是人。誰這一輩子不三起三落,摔些跟頭。小人生氣幹嘛,小人自有對頭。”

“禽獸活著都不容易”一語雙關,罵人不帶髒字。

一赫又想哭又想笑,捶了捶他厚實的胸膛。

“你啊,就是心事重,想得多……”袁克放厚實的大掌把她柔嫩的小手包到手心裏捏住。每夜入睡,她輾轉反側背著他哭過多少回,他就心疼過多少回。心太細膩,人就會走死胡同,隻看到事情的枝枝節節,看不到大局。

一赫低著頭,冷風吹著她的臉頰涼冰冰的,說不出心裏的難受。

“你又不是掉了牙的老太太,盡想那些過去又改變不了事情幹什麼?年輕人要多往以後看,過去的就過去,像看書再辛酸的章節翻過頁就過去了,隻要結局大團圓,這故事不就還是個喜劇嘛?不然,無論這書寫得多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結尾的時候死的死,殘的殘,那不也白瞎。我問你,你到樂意先苦後甜,還是先甜後苦?是樂意先遇到我再遇到餘冰臣,還是先遇到餘冰臣再遇到我?”

他的嘴是抹了蜜的刀,亦莊亦諧,詼諧幽默。三言兩語講到點子上又使人聽到心裏去。

一赫開始還聽得蠻舒心,可他嘴壞,一不留神提到餘冰臣身上。一赫豎起耳朵,踮起腳尖擰他腮幫子,啐道:“別往臉上貼金!如果投胎轉世讓我自己選,我情願剃掉頭發去做姑子,兩個都不見著,才眼不見心不煩,落個幹淨快樂。”

看她會開玩笑,他便打蛇上棍,沒廉恥地拉她的手擱在胸前,肉麻兮兮的說:“你要去哪家庵裏做俏尼姑,我就去你對家做和尚,白天你念經,我挑水。夜晚,你疊被,我鋪床,咱們還是一處——"

“你去死!”

這回一赫真笑得眼淚都要下來,真是服了他想得到,說得出。根本不像一本正經的總長,比地痞還地痞。

坐在回程的小車裏,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扯。他肚子裏鬼怪故事多,經曆豐富,左竄一句右兜一段,一赫聽得哈哈大笑。

“你這鬼,編排人,不知在背後怎麼編排我的?”

“我編排誰也不敢編排你,保不齊將來被你知道,你不怨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