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德謙,你摸摸小囡,你摸摸她……她是我們的孩子啊……”
她抓著她的手往肚子上放去,他傷心欲絕,難過得不敢再去體會胎動。
她哭得氣促,倒在他懷裏抽噎,他的吻如雨點落在她消瘦的臉蛋上,哀求著:“相信我,赫赫,這是最好的辦法。我們要相信醫生,相信醫學。”
“德謙,德謙。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把小囡生下來……求求你……我想要我們的孩子……"一赫的手在他身上、臉上摩挲著,像小孩般無助,“我想要一個你的孩子……"
她哭得他心都碎了,吻著她的臉,兩人的淚水融合在一起。
“赫赫,你是逼我去死嗎?”
她“嗚嗚”哭著搖頭。
“你這麼做就是逼我去死。沒有你,有孩子,你叫我怎麼麵對他?如果你們都走了,我又該怎麼辦?赫赫,你隻想自己要做母親,你想一想我,好不好?如果換作你,你是要孩子還是要我呢?你是不是還是要孩子不要我?”
他的質問擊碎了她的心,她哭泣著搖頭,絕望無助。
“赫赫,這一次,你就聽我的好不好?將來 我們還有好長遠好長遠的路要走,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走。”
她最無力招架他的話,他說什麼她都從沒反對到底過。
可是這次,她真不想答應。
“德謙、抱我、抱……冷……冷……"一赫分不清臉上的是汗還是淚,隻感到身體抖得厲害,寒顫陣陣。可怖的瀕死感再一次席卷而來。
“赫赫、赫赫……你哪裏冷?是身上?還是腳?還是手?”
他也亂到極點,手伸到被褥底下胡亂摸著,被褥底下黏糊糊的發潮,拿出來一看,手指上殷紅的全是血液。
“醫生——醫生——"
痛!
好痛。
一赫感到全身的力氣在隨著孩子一起慢慢脫離她的子宮。
“醫生,救救她、救救她——我同意手術、請馬上手術——"
車輪滾動,她被抬著、推著送入了手術室。
德謙、德謙!
我的小囡、小囡……
宮腔肌肉一陣陣收縮,一赫痛得尖叫。
“啊……啊……"
五個月大的胎兒流下來的過程就和生孩子完全一樣,母親遭受的痛苦不會減少分毫,唯一不同的是生下足月的胎兒母親能享受為人母的幸福,而一赫則完全不會有那麼幸運。
嚷到最後,她乏力得再嚷不出一絲聲音。感覺黑夜漫長得宛如一個世紀。
母子連心,當孩子滑落身體的那一刻,一赫像聽見他的哭泣,從昏迷中掙紮著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伸出的手在空中絕望地飛舞兩下,重重垂落下去。
霍醫生無奈地看著產床上的一赫,歎息著用包布把紫紅的胎兒包裹起來,抱到手術室外。
嬌弱的嬰孩像枯萎的花,骨瘦如柴,皮膚薄脆,他像小綿羊哼哼兩下,小手揮了幾下。
“他……他還有救嗎?”隻看一眼,袁克放便淚水奔湧不忍再看,更不敢抱他。
“不能,因為他已經死了。”
孩子的臉漸漸變成灰色,再沒動彈。
他再控製不住,捂住嘴不讓自己的哭聲驚動仍在手術室裏的一赫。
“請……請不要告訴我的妻子,關於孩子什麼都不要說。”他傷心中又慶幸這悲傷的一刻一赫沒有看見,隻有他目睹孩子的離去。
“孩子已經回上帝的身邊了。”霍醫生把孩子交到凱瑟琳手裏,“為他做一個彌撒,在墳墓上豎一個小天使,他的母親會感激不盡。”
凱瑟琳點點頭,熱淚滴在嬰兒冷卻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