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碑林確實是曆史文化的大觀園,彙集了自漢朝至清代的名家手筆,真草隸篆,琳琅滿目。歐陽詢、顏真卿、柳公權、張旭、懷素在這裏縱橫筆墨,米芾、蘇東坡、趙孟兆頁、董其昌、林則徐在這裏激揚文字。這裏林立著曆史,挺拔著文化。最為引人注目的是那尊“大秦景教流行中國碑”。這尊無言的碑石誕生於唐建中二年,也就是公元781年,已有1300歲的高齡。但是,這位高齡長老仍然坦陳著大唐時的往事,一日複一日。景教是早期基督教傳入中國的名稱。這個派別曾被斥為異端,在他誕生的地方無存身之隙。然而,當他們進入大唐時卻得到了唐太宗的禮遇,準其傳教,還為其建寺。於是,當這尊碑麵世時,它所記載的景教已在中國衍行了150多年。這尊碑石如同剛剛看過的清真寺一樣宏闊在我們的文化視野。
樸共
陝西省博物館如同一塊壓縮餅幹,在有限的空間集納了三秦大地上的進化史、文明史、文化史。在這裏用極少的時間,可以領略人類社會的極大空間,漫長時間。那一天,我們從115萬年前的洪荒時代起步,穿越炎黃,穿越秦漢,穿越隋唐……走出來時已到了秋涼宜人的今天。我們向大雁塔走去,身邊卻似乎多了一個身影,他默默無聞的伴隨著我們,來到了那座高聳入雲的塔前。他知道那塔是一段曆史,唐永徽三年,即公元652年慈恩寺住持玄奘從印度取經回來,為保護經書建起了這座高塔;他知道那塔裏是一種榮譽,歲月變幻,人世滄桑,但隻要望見那高塔,人們就會想起一個響亮的名字:唐玄奘。相形之下,他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的生命沒有聳立成直逼雲端的挺拔,即使在陝西省博物館裏,講解員的臂膀輕輕一閃,就跳過了他曆盡千難萬險西行取經的記載,不過,千萬不要傷感,你的名字我們記下了。你叫法顯,在東晉年代西行取經,去時陸行,走過了大漠戈壁,爬越了險峰斷澗;歸途乘船,漂泊於風波臣瀾,迷轉於渺水野島。你不僅取回了佛經戒律,而且第一個發現了美洲大陸。
我們不再曆數你的辛勞和功績了,因為一場歌舞已經啟幕。我們坐在大唐芙蓉園裏,耳畔是唐歌音韻,眼前是唐人風姿,盛唐的景觀這時從清真寺走過來,從景教碑走出來,從大雁塔走下來。我看見釋迦牟尼、耶穌、穆斯林的始祖同孔老夫子擁抱聯歡,形成一台迷人的歌舞,這歌舞的名字就是大唐雄風。這雄風包容了千古世情,異域風光,撫育出一個勃勃生機的大唐盛世。
歌舞結束時已是傍晚,我們圍轉在碧水蕩漾的曲江湖畔。湖水深盈,波動浪搖,秋雨仍淅淅瀝瀝注入其中,這分明是提示我們: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炎黃子孫共同的家園
西安用亮麗的秋陽送我們去陝北祭祀黃帝陵。這好像是天意。今天路途遠,我們又是去拜謁共同的先祖,於是,長天拂去了一連三日的淚痕,露出了舒心的笑意——陽光閃耀著。
中巴在前不久宋楚瑜先生駛行的高速公路上飛快行駛,路旁豐碩的莊稼閃閃而過,但是,我們仍然覺得車行得太慢,我們的心早就飛到了橋山,飛到了那向往已久的山巔。
在林列的眾山中,橋山也是一座名山。自古素有譽:泰山天下雄,黃山天下奇,華山天下險,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橋山天下聖。橋山天下聖,聖在哪裏?當然是因為這裏安臥著炎黃子孫的共同先祖——黃帝。
司馬遷在《史記》中寫道:黃帝崩,葬橋山。”橋山位於陝西省中北部交界的地方,曆史上曾為翟道縣和中部縣。在日寇侵華的危亡關頭,國共兩黨合作抗日,在橋山共同祭拜始祖黃帝,矢誌要扞衛國土完整。之後,將中部縣改名黃陵縣,並確定每年清明節為民族掃墓節。從此,海內外炎黃子孫前來尋根問祖,禮拜祭祀者絡繹不絕。
經過3個多小時的行駛,我們到了橋山。橋山腳下是黃帝廟,山上是黃帝陵。遵照民族傳統習慣,我們首先到黃帝廟祭拜。黃帝廟坐落在橋山山腰,背後是巍然的山巒,柏木青青;前麵是碧澈的流水,水波粼粼。這清流名為沮水。麵對清流,我忽然想到一個形容悲傷的詞語:沮喪。莫非昔年黃帝在沮水邊壽終正寢,無限傷痛的人們在這裏隆禮喪葬,自此,就有了“沮喪”這詞彙?
沒待我想清楚,考察團已禮恭地進入廟門。一棵參天古柏撲入眼簾,樹冠闊大,枝葉茂密;樹幹粗壯,數人牽手難以合圍。樹旁有碑石,石上寫著:軒轅柏,也就是黃帝親手栽植的柏樹。
穿過柏樹我們來在正殿,“人文初祖”的匾額高懸在廟簷下的正中。仰望著這四個大字禁不住心潮湧動。是的,四個大字凝結了我們多少想說的話語啊!我們想說,是黃帝帶領先民,創造了拙樸的古文化,才將我們的民族帶出了蒙昧,帶進了嶄新的文明時代。
走出廟堂,我們向山頂攀去,去瞻仰先祖的陵墓。一上山頭,便置身於濃鬱的柏木叢中了。一棵棵高大的柏樹肅然而立,聳立出萬古常青的風景。我們的先祖便安眠在蒼翠的風景之中。蒼翠的華冠讓疲累終生的先祖有了長眠的幽靜,先祖的英靈讓柏樹的根脈憑添了向上的生趣。這每一棵柏樹,都是從上古延展而來的生機;這每一棵柏樹,都是向著明天伸展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