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訪中樹立宏觀意識也很重要。“旅行紀聞”一般都不是一人一事的報道,而是縱橫交叉的立體報道,如果沒有宏觀意識,很可能揀了芝麻丟了西瓜,或者幹脆偏離了主題。商愷同誌從50年代到80年代,寫了不少有影響的旅行紀聞。他在談到采訪體會時,就強調了樹立宏觀意識的重要性。他結合采寫《長江在呼喚》的實踐說:“采訪長江,不同於采訪一個工廠、一個村莊、一個學校、一個人物,也不同於采訪一次會議、一次事件。因為長江太龐大了,太遼闊了。長江全長6300公裏,流經青海、西藏、雲南、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蘇、上海10個省、市、自治區,沿途接納了700多條大小支流,流域麵積180萬平方公裏,占到我國陸地麵積的1/5。采訪如此龐大遼闊的長江,從何著手?我們可以從李白的著名詩篇《廬山謠》中得到啟示。李白詩雲:‘登高壯觀天地間,大地茫茫去不還。黃雲萬裏動風色,白波九道流雪山。’李白的詩為什麼能寫得如此氣勢磅礴?是因為他登得高看得遠。如果他不是登在廬山之上,就難得看到壯闊的天地,就難得看到白波九道的自然景色。作為記者,去采訪長江、報道長江,也要有‘登高壯觀天地間’那樣的胸懷和視野。”商愷講得很有道理,采寫“旅行紀聞”,如果沒有一種宏觀意識在胸中激蕩,就難得登高望遠,采訪和寫作也就不會氣勢磅礴、縱橫自如了。
張: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前無古人的事業,改革開放打開了人們的眼界,我國正從貧窮落後向小康社會進軍,時代正向21世紀挺進。處在這樣偉大變革的時代,我們應該具有“登高壯觀天地間”的英雄豪氣。記者在社會分工中,排在曆史大軍的最前列,我們隻有具備宏觀意識,才能當好這個“排頭兵”。我想,這種宏觀意識不僅應表現在采訪中,也應該表現在寫作中。您說對嗎?
王:對,下麵我談談寫作。
旅行采訪成功與否,不是記者自身看到了什麼,體會到了什麼,而是能否很好地把自己的觀感反映出來,介紹給受眾,並讓受眾從中受到啟迪,或獲得知識,或滿足好奇心。因此說,能否實現旅行采訪的目的,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記者的寫作本領。
張:寫作方麵,請您多談談。
王:我盡力而為,想講五點。
第一點,要選擇新的角度、新的立意。“旅行紀聞”是通過記者在旅行中所見到的真人真事,反映新的精神、新的麵貌、新的成就,因而也是新聞體裁。既然是新聞,就必須具備新聞性和指導性。一篇“旅行紀聞”的新聞性和指導性如何,與記者是否善於選擇新的角度、新的立意關係很大。旅行要走很長的路,見聞不少,真正被記者寫進紀聞的東西,隻能是經反複選擇和提煉的材料,而不是流水賬。也就是說,要選擇受眾關心和感興趣的報道角度,提煉與現實生活密切聯係而又有社會意義的報道主題。我在幾年實踐中,對此體會頗深。比如,泰國是我們的友好近鄰,兩國來往頻繁,目前國內介紹泰國情況的文章很多。1989年12月,我作為《人民日報》新聞代表團成員訪問曼穀時,一直考慮如何寫出新意。我注意了下飛機到賓館沿途的所見所聞,通過“第一印象”來反映這座城市的現代化節奏和發展中帶來的交通和汙染問題。由於角度選擇得好,且運用了紀聞這種活潑的形式,新聞同仁們讀後認為有新鮮感。
張:角度的選擇,可以說是每一篇新聞稿成功與失敗的關鍵所在。您寫的《柴達木紀行》沒有泛泛記述柴達木的自然景觀,而是通過一個農場、一座城市和一個鹽湖的變化,反映改革開放給這塊古老且令人生畏的盆地帶來的變化,我感到這樣的選擇使報道有了深度。深度在這裏就是新意。
王:謝謝你注意到這篇拙文。關於“旅行紀聞”的寫作,我要強調的第二點是要寫出“動感”。“旅行紀聞”在寫作上一定要體現出“行”的動感。劉勰在《文心雕龍》中說:“瞻言而見貌。”新聞,是現實生活中的寫真;紀聞更是耳聞目睹的記錄。隻有善於描摹生活中的特定形象和細節,著力表現“動”和“變”,才能使文章生動深刻。
穆青同誌在《水城威尼斯》這篇紀聞中,有這樣一段描寫:“船在彎彎曲曲的水道上行進,兩岸閃爍著路燈,大片大片的雨絲在燈影裏飄落著……一路上我們隻覺得頭頂上閃過一座座小橋,但記不清數目,也看不清是些什麼形狀。”這段文字中用了“行進”、“閃爍”、“飄落”、“閃過”幾個詞,就把紀聞的動態反映了出來。
反映紀聞的動感,除多用過去進行時態動詞外,還應把旅行路線交代清楚。交代路線既可使行文有序、層次清楚,也可以起到吸引讀者閱讀的作用,使讀者如同與記者一起前進。商愷在《長江的呼喚》中,對采訪路線是這樣交代的:“從重慶乘船,東出夔門,穿三峽,過宜昌,便進入長江的中遊——一望無際的江漢平原。”“旅行紀聞”不交代“行”的路線,就難有現場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