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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黨中央社對文告雖然這樣重新廣播了,但各報刊登出來的文告仍是舊稿。李宗仁氣憤地又去找吳忠信說,這欺人太甚,並以不就職相威脅。吳忠信誠實地對李宗仁說:“徳公,我願以老朋友的資格勸勸你,你是知道蔣先生的為人的,你應該知道你自己現在的處境。南京,現在特務橫行,你身邊的衛士都是蔣先生的人,你還在爭些什麼呢?爭得不好,你知道在這種局麵下,任何事皆可發生,你自己的安全,可能沒有保障。”經吳這麼一說,李宗仁說:“以黨國為重,代總統就代吧。”吳忠信說的是真情實話,早在1948年11月間,蔣介石曾召見毛人鳳和沈醉,親自布署暗殺李宗仁的事,蔣介石說:“共產黨隻有一個敵人,所以能打勝仗。我們卻有兩三個敵人,幾方麵都要對付,困難就大得多,為了統一內部,一致對外,我決定采用暗殺的辦法,除掉李宗仁這個禍害。此事關係黨國安全,必須絕對保密。”沈醉在領受任務後沒幾天,就在李宗仁房前屋後,天上地下,組織一副天羅地網,李宗仁的一切行動受到嚴密監視。對著李家門的馬路拐角,新設了一家舊書攤,李的汽車從家裏出來必定經過這裏,速度也要減慢。這是軍統的最前哨,可晝夜監視李的出入;而且在決定行動時,趁汽車經此減速時下手。在火車站附近,沈醉買了一間木房子,擺上煙攤,以防李宗仁乘火車去安徽桂係據點。此外,毛人鳳特給沈醉買兩輛高速小轎車,一旦李宗仁坐上火車,就立即坐上高速小轎車進行追擊。在光華門外飛機場,軍統特開一家小雜貨店作偵察點,如發現李宗仁乘飛機,即通知空軍用戰鬥機擊落李的座機。為防止李宗仁乘汽車去杭州,沈醉在通往杭州公路上,開一個小飯館進行監視,還由沈醉、秦景川、王漢文三名軍統特務組成“特別行動組”。這三人都是神槍手,彈頭內都注入最猛烈的毒藥,隻要射中身上任何部位,見血必亡。隻是由於蔣的軍事急轉直下,局勢惡化太快,蔣介石不得已才讓李宗仁出來撐局麵,蔣的更深層的原因,是怕桂係與中共局部和平,把武漢地區的長江一線讓給解放軍。董顯光承命所著《蔣總統傳》這樣寫道:蔣“如果堅持,廣西軍隊將采取軍事的措施,它將退出武漢地區,讓長江一線開放給‘中共軍’。蔣總統認為沒有此舉(指下野)將使整個局勢不可收拾,遂決意自己引退,給予廣西派一個自試驗的機會。”
再說1月21日下午5時20分,蔣介石的專機降落在杭州覽橋機場。國民黨浙冮省主席陳儀等早在那裏等候迎接,為盡地主之誼,陳儀假西子湖畔的“樓外樓”設宴接風,陪客的除與蔣同機到達的蔣經國、俞濟時,還有蔣的心腹將領陳誠、湯恩伯。蔣對擺在他麵前的,平時很愛吃的西湖醋魚,現在卻不伸筷子。陳儀見蔣食不下咽,便好心勸道:“要拿得起,放得下。”陳的這句話挫傷了蔣的破碎自尊心,一怒之下,飯不吃了,並且不到為他準備的,而且是蔣經常下榻的西湖岸邊的“澄廬”去住,當晚宿筧橋機場的航校空軍俱樂部裏,說的是明天便於乘機去奉億,實際上已對陳儀產生了懷疑。這裏順便把陳儀的經曆與歸宿作以交代。
陳儀字公俠,浙江紹興人,1883年生,1907年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第五期,1911年參加辛亥革命,曾任浙江都督府總參議、軍政司長、浙冮師長。1924年投靠軍閥孫傳芳,任徐州警備司令、浙江省長。1936年投向北伐軍,12月任國民革命軍第十九路軍軍長。1929年後任南京國民政府軍政部兵工署長、總務次長、政務次長等職。1934年初至1941年日軍侵占福州前,任福建省政府主席。1944年8月,任國民政府行政院秘書長。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任台灣省行政長官兼警備司令。1947年台灣人民“二二八”起義後,被解除職務,調回上海。1948年6月,再次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在中國人民解放戰爭迅速發展的形勢下,他傾向進步,表示要保護浙江。1948年12月,當淮海戰役蔣軍敗局已定時,他上書蔣介石說:“當前之勢已是敵強我弱,隻可言和,不可言戰矣。”已引起蔣的不滿。浙江是蔣控製較嚴的省份之一。由軍統頭目毛森充當省保安司令部第二處處長,陳雖口頭上叫嚷加緊“清剿”、“肅清匪患”、“鞏固治安”,實際上他在浙江不築工事,更不許特務在杭州任意捕人,一次他從監獄釋放20多名浙大學生和10位農工民主黨人士;經濟上想方設法減輕人民的苛捐雜稅。在一次省黨政聯席會上呼籲:“采取以人民利益為重,適應時局變化的方針。”1949年1月9日,陳儀在上海版《東南日報》上公開著文,指出:“8年抗戰之後,繼以三年戰亂,人民遭受戰爭之影響,生活已苦不堪言。現時人民一致要求和平,要知民為邦本,此種和平呼聲,殊不容忽視,應能為各方所接受。”並指責當局“爭取勝利固需要勇氣,承認失敗亦需要勇氣。”他對蔣介石所發動的“戰亂”戰爭進行了抨擊,說:這個問題“今後史學家自有重要之評價。”1月31日,北平和平解放,不久,李濟深由香港派人持親筆信來杭州,希望公俠先生能效仿傅作義將軍起義,陳也表示自己願做傅作義第二。但陳和傅情況不同,陳手中幾無可調之兵,也無可遣之將,於是他想到了湯恩伯。湯是在陳儀任浙江省陸軍小學校長時收留的走投無路之人,然後送湯到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深造,回國後,又是陳介紹在部隊中做軍官,後來默默無聞的湯恩伯能夠青雲直上,多賴陳儀這位恩師的幫助。1947年5月,湯恩伯在山東與解放軍作戰,孟良崮一役,使蔣介石的王牌整七十四師全軍覆沒,湯被撤職,受到冷遇,又是陳儀等從中周旋,大力保舉,湯始能於1948年8月出任衢州綏署主任,1949年初,蔣把衢州綏署撤銷,湯又任升京滬杭警備總司令,執掌江浙兩省的統兵大權。從二人關係看,陳之於湯,可謂“恩重如山”,一口一個老師。可以說,陳和湯的私誼,真是“親如父子”。也正是從這樣關係出發,陳儀勸湯恩伯要認清當前形勢,懸崖勒馬,當機立斷,共舉大義,並派自己的外甥去上海與湯聯係,建議湯恩伯“釋放政治犯”,“停止修築工事”,“保護上海一切屬公物資不遭破壞”,“開放長江若幹渡口”等等,以實際行動立功贖罪,取消自己的戰犯名義。湯恩伯表示願意接受這些條件,至於起義時機,因左右蔣介石的耳目甚多,恐尚未成熟,須寬限幾日,並答應日內親赴杭州麵商。在暗地裏,湯恩伯卻出賣了陳儀,於1月29日向在溪口的蔣介石告密。當日下午,蔣在日記中寫道:“突接報告,陳儀與匪方勾結,準備叛變。”2月16日,行政院在廣州舉行第四十四次會議,根據蔣介石從溪口發出的密電,決定對浙江省政府進行徹底改組,免去陳儀的省政府主席職務,由周喦接替。三天以後,陳儀移交了省府工作,回到上海自己家中,即遭毛森率領的特務逮捕。當時,代總統李宗仁對蔣介石、湯恩伯不經法律任意拘禁封疆大吏,十分憤慨,但也無可奈何。杭州解放前夕,蔣又把陳儀押到台灣看管,1950年6月18日,在台灣的國民黨國防部高級軍法合議庭以“勾結共匪”罪判決陳儀死刑。陳儀臨刑前十分鎮靜,神態自若,西服整潔,從容就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