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貽香也不知葉定功和封長風之前是否曾派人搜尋過這艘沉船,但就眼前這般光景,顯是並未將沉船從湖底打撈上岸。她浮出水麵透了口氣,再次沉入湖底檢查這艘沉船,不過片刻工夫,便發現這艘側身翻倒的沉船底部,上麵竟有七八個碗口大小圓形窟窿,每個窟窿的邊緣光滑整齊,分明是被人用利器鑿出。
看到這些圓形窟窿,謝貽香頓時釋然開來。難怪行船會在風平浪靜的太湖中離奇沉沒,原來卻是碰上了水賊慣用的伎倆,被人在水裏鑿穿了船底,當中哪有什麼神異之事?照此推斷,那所謂的什麼“太湖群鬼”,隻怕也是一幫棲身太湖的水寇罷了,隻因行蹤神秘,這才被百姓以訛傳訛,將其說成了妖邪之流。
正思索之際,突然間依稀有一陣奇怪的聲響自水中傳來,謝貽香微一愕然,急忙凝神細聽,隨即察覺到這陣聲響竟是來自眼前這艘沉船之中,由於是在水中聆聽,聲音難免有些斷斷續續,甚至時有時無。她再仔細分辨,倒有點像是人或者動物進食之時的動靜,當中不但有咀嚼之聲,還隱約夾雜著牙齒啃到骨頭或者硬物的聲音。
謝貽香不禁大是好奇,難不成這太湖深處竟有類似海鯊一類的大魚,又或者是有什麼蛇蛟水怪?她便透過船底鑿出的窟窿往裏麵窺探,卻隻有黑洞洞一片,看不出個所以然。耳聽這一奇怪的聲響繼續從沉船中傳出,她隻得劃動雙臂,繞著船身來到另一側的船艙附近,再豎耳一聽,方才那古怪的聲響卻已消失不見。
謝貽香愈發感到驚奇,甚至還有一絲莫名的恐懼。然而轉念一想,沉船事故既是水寇所為,也是峨眉劍派的雇凶殺人之舉,又有什麼值得害怕的?況且自己今夜本是為查案而來,既然已經來了,當然要查出個究竟。於是她從嘴裏取下亂離,右手緊握刀柄,大著膽子遊到船艙前,將緊閉的艙門發力拉開,卻見船艙裏隻是些散亂的桌椅壺杯,早已被湖水泡得亂七八糟,並無任何異常之處,倒是船艙深處還有一道通往下方的門板,可見在這船艙之下分明還有一層。
此時謝貽香的一口氣又將耗盡,隻得浮出水麵換氣,在月光下大口喘息,繼而再次潛至湖底的沉船處。這一次她的動作極輕,悄悄遊到船艙門口,果然又有那種奇怪的聲音從裏麵傳來,正是來自船艙往下的第二層。這回她定要查清聲響的來源,當即緩緩遊入船艙,徑直拉開通往下麵一層的門板。
伴隨著門板開啟,卻見一道黑色人影自下方船艙中突然竄出,在黑暗中迎麵撲來,正好和謝貽香臉對著臉。慌亂中謝貽香抬眼一看,麵前卻是一張泡得浮腫的男子麵孔,整張臉泛起青白之色,兀自瞪著兩隻圓鼓鼓的大眼睛。
謝貽香這一驚可謂非同小可,下意識地雙腿一伸,整個人立刻往後射出,背心重重撞上船艙內壁。卻見那男子並不動彈,隻是靜靜地懸浮在船艙裏的湖水中,再定睛一看,這男子顯然早已不是活人,隻是一具溺水而亡的屍體罷了,從身上的衣著來看,卻是太湖上隨處可見的船夫水手。
她頓時鬆了一口大氣,記得玄武飛花門的人說過昨日沉船發生後浮在水麵上的屍體,一十五名醫官連同船上的水手在內,總共是一十九具屍體。如今看來,這艘船上分明還有一具水手屍體,卻因出事之時身在船艙下麵的第二層,以至屍身並未浮出水麵,直到此刻才被自己撞見,也不知是葉定功和封長風的人打撈時並未仔細搜查,還是他們根本便不曾派人下水打撈。
眼見隻是虛驚一場,謝貽香便將那具水手屍體拖到一旁,穿過開啟的門板潛到第二層船艙當中。不料月光照至此處,光線已是微乎其微,幾乎看不清楚艙中形貌,隻能依稀分辨出周圍全是大包小包的麻袋,卻是船上運載的貨物。回想葉定功曾經說過,除了那一十五名醫官,朝廷此番還一並調撥了大批藥材送來,想來便是此間這些貨物,也隨船隻一並沉到了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