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三通這話出口,謝貽香倒也不好繼續追問,反正這吳鎮長和金捕頭二人也跑不了,倒也不急於眼下一時。當下曲寶書便將那些黑袍人的屍體連同己方兩名抬轎漢子的屍體堆在一起,待到眾人整備妥當再次上路,曲寶書便丟出火折,將這堆屍體一把火點燃開來。
由於原來的四名轎夫兩死兩傷,活著的兩名轎夫更有一人是重傷,不得已隻好將兩頂軟轎丟棄,一並扔進那火堆之中。謝貽香之前不過暫時的失智,本就無甚大礙,大傷元氣的海一粟便由那名輕傷的漢子背負在肩上行走,魯三通則仍舊躺在他那頂軟轎之上,由那兩男兩女四名童子抬著軟轎行進。戴七也將吳鎮長和金捕頭二人重新綁縛起來,在前麵開路,隊伍最後還是青竹老人雙手抱胸,孤零零地獨自斷後。
伴隨著眾人的再次起行,身後已是火光黑煙、屍臭漫天。一路上眾人臉色沉重,默默無語,仿佛還未從方才那場激戰中回過神來。海一粟靠在那名精壯漢子的肩頭,更是逐漸沉睡過去,不過片刻,便發出輕微的鼻鼾之聲,顯是精力已消耗到了極致,其餘眾人也盡是默默無語。
一行人就這麼無聲無息地前行,待到日色偏西,夕陽斜照之時,終於離開了赤龍鎮,踏上荒野間的小路;放眼望去,但見滿地的青色澤被都已被夕陽染做了金黃之色,看似輝煌,卻又依稀泛起一縷莫名的落寞和惆悵。
謝貽香略一分辨,便知隊伍乃是朝北麵行進。要知道這赤龍鎮地處九江和南昌兩地之間,再往東數百裏便是名揚四海的景德鎮,西麵則是天下聞名的鄱陽湖,此刻似隊伍這般向北而行,若不是打算前往北麵的九江,那便是要環繞鄱陽湖而行了。她不禁回想起之前魯三通和那個雜貨店李老漢之間的對話,難不成眾人此行當真如魯三通所言,竟是要去尋這些個神秘黑袍人的“主人”,也便是吳鎮長說的家族裏的“管事人”?
她正胡思亂想之際,忽聽前方軟轎上的魯三通輕咳幾聲,自言自語般地歎道:“離弦之箭,又豈有收回之法?既然已經來了,終究還是要尋出個究竟。”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言下之意,分明是見一行人靜得出奇,想要平複一下眾人的心情。然而謝貽香自從見到白色麻布下魯三通的真正麵目之後,至今仍然心有餘悸,再加上她深知這魯三通對自己有所猜忌,所以此刻聽魯三通開口說話,竟不敢去接他的話。
隻可惜謝貽香這番心思卻沒能逃過身旁曲寶書的察言觀色,他似乎看出謝貽香對魯三通的驚懼,當即展顏一笑,說道:“小姑娘有所不知,這老僵屍雖然形貌醜陋,但在他未中屍毒之前,卻也算世間少見的美男子了,可惜,可惜。其實平心而論,若要說老僵屍這大半生的行事做為,拋開挖墳盜墓這些君子不恥的勾當,這個老僵屍除了殺的人多了些,倒也算是個講道理的人。”
隻聽軟轎上的魯三通“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挖墳盜墓又如何?要不是世上還有魯某人這門勾當,不知會有多少的曆史真相、多少的奇巧技藝、多少的珍貴器物,便要伴隨著一個時代的隕滅而永久消亡,哪裏還能流傳至今?”
曲寶書接口笑道:“不錯,就好比世人談虎變色的‘大黑天妖法’。若非有你將它從北宋的古墳中挖出,這一門早已失傳數百年的邪功,如今哪還能重現於江湖?”
就連謝貽香也聽出了曲寶書話中的譏諷之意,那魯三通又如何聽不出來?他卻隻是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魯某人也深知這‘大黑天妖法’為禍世間,是以三十四年前偶然尋得這門邪功的秘笈後,雖然一直妥善保管,卻並不敢私下修習。直到六年前我身中屍毒,尋遍世間無藥可解,為了讓這條性命繼續苟延殘喘,不得已之下,這才隻好修煉了這門邪功,繼而吸人精血化為己用,如此方才得以續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