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日下午,風和日麗,坐落在江西中路、漢口路轉彎口的上海市政府,大樓頂上紅旗招展,樓房內外清洗一新,正2點時分,陳毅和各方麵負責人同時到達,在市府二樓,陳毅市長和曾山、潘漢年、韋愨副市長進入市長室依次坐好後,便要禮儀官——總務處長熊中節,傳喚國民黨上海市代市長趙祖康;趙祖康原是個著名的道路與巿政工程專家,任國民黨上海巿工務局長。5月23日槍聲漸緊,代理巿長陳良逃跑前,將上海市的大印丟給了他。當趙走進市長辦公室,室內空氣嚴肅,幾位身著黃軍裝,腰帶上掛著短槍,神情威嚴的警衛員站在陳毅身邊。赫赫有名的儒將陳毅,一雙劍眉,平添不少威嚴,兩顆亮眼,頓生許多智慧。趙祖康被帶到陳毅麵前,不由的兩腳不聽使喚地抖起來。下麵是二人對話:
陳:“你是趙祖康?”
趙:“是!”
陳:“你是國民黨上海市長?”
趙:“是!”
陳:“軍管會的命令你執行得如何?”
趙:“條條照辦!”
陳:“檔案、資產呢?”
趙:“完全無損,可一一查點。”
這一問一答過後,陳毅微笑著站起身,伸出手來,握著趙祖康的手,有力地搖了搖,說:“趙先生你受驚了,請坐!”趙祖康萬萬沒料到陳毅巿長,這位威嚴的共產黨驍將居然會站起來和自己握手,並讓自己“請坐”。他忙不迭地說:“哪裏,哪裏……”一邊手忙腳亂地坐在陳毅對麵。坐定後,他看看陳毅一張和藹可親的笑臉,心中一下子輕鬆安全了許多。接著,陳毅用親切的四川話說:“趙先生,今後有何打算?”趙祖康盯著陳毅的眼神回答:“隻要你們寬大我,我願意回上海交通大學繼續教我的書。”陳毅半嚴肅半開玩笑說:“趙先生,那可是大材小用啊!”當他察覺趙祖康內心有些不安時,便以誠相見地說:“不要有其他想法。你留下來是對的,國家現在需要人才,你可以發揮自己的專長。我想請你繼續擔任工務局長的職務,你看如何?”沒容趙祖康回答,陳毅就站起來,伸出大手說:“我相信,我們一定能很好合作的。”趙祖康不知是不安還是激動,也伸出手來握住陳毅的手說:“服從長官的命令。”並交出上海市的大印。交接儀式完成後,陳毅等來到會議廳接受祝賀,陳毅對市府200多個老職員發表了講話,他說:“這次解放軍的勝利,不是共產黨一黨的勝利,跟過去甲打倒乙,乙又打倒甲的勝利根本不同。我們絕不會‘以暴易暴’。共產黨絕不會埋沒人才的……希望大家各安職守,辦理移交,並聽候人民政府量才錄用。”在一片熱烈掌聲中,上海市的新政權誕生了。
會議結束,陳毅把夏衍留下來說:“夏大作家,明天就要開始接管了,你打算怎麼幹?”夏衍回道:“這個,還是聽陳市長的指示。”陳毅說:“那我就不客氣呀。你們文教係統管的大部分是知識分子,更要注意‘先接後管’。情況不清楚不要亂管,先讓他們放心、安心,然後和他們談心交朋友,千萬不要居高臨下。你把這個意見告訴文管會的所有成員。”
蔣軍潰逃中的紛爭
守備上海的蔣軍部隊,共有22萬餘人,一隅之地,兵力可謂雄厚,但自5月12日起到27日上海戰役全部結束,前後隻有兩個星期,便宣告崩潰。盡管在戰事中、後期,蔣介石天天在吳淞口外軍艦上督師,天天罵人,也無濟於事。到了5月23日,湯恩伯以5個團的兵力,在金家橋一帶與解放軍作了一次主力戰,結果慘敗。經過此一戰,蔣介石知道戰事無法挽回;繼之,在24、25兩日,浦東、浦西蔣軍又被殲,絕望之下,蔣對湯恩伯下令總撤退。戰事開始後,上海防守司令石覺、上海警備司令陳大慶,就把指揮所遷到吳淞要塞炮台上,23日,湯恩伯也把他的總部搬到吳淞口外軍艦上,都在隨時準備逃跑。所以到了湯恩伯下總撤退令時,上層官僚已不在乎,卻在中下層人員間,因為有嫡係、雜牌之分,又有戰鬥與勤雜之別,在船隻分配、得令先後,都有厚此薄彼之差,一時間鬧得不可開交。原屬東北軍係統的五十一軍,在守揚中、江陰時,已被認為軍心不固,其防地臨時為陳誠係的五十四軍第八師所替換,他們退到上海後,卻被送到川沙去擋頭陣。當時,該軍軍長王秉鉞覺得其中有鬼,認為湯恩伯是拿雜牌擋頭陣。果然在5月17日即被殲,王秉鉞是上海戰役中第一個被俘的軍長。闕漢騫的五十四軍是蔣嫡係部隊,湯恩伯在發給他們的撤退命令要旨中說:“由於時機緊迫,船隻缺乏,凡重武器及馬匹車輛,應予徹底破壞,或投入黃浦江中。所有各級運輸部隊和各級司令部勤雜人員,應一律留置現地,而盡量撤退戰鬥指揮人員。”當時,交警部隊已撤到五十四軍第八師陣地附近,石覺特別在電話中囑咐八師師長施有仁,不要把撤退消息告訴交警部隊。在上海撤退中,因未接到命令而被丟棄的三十七軍軍長羅澤闓,於上海解放後不久,化裝搭乘外國輪船,輾轉香港逃到了台灣。羅以前做過胡宗南的參謀長,遼沈戰役前後,當過國防部第三廳廳長和蔣介石的參軍,是個得意而驕橫的人,在遼沈戰役中,他在蔣介石麵前,與杜聿明、廖耀湘都有衝撞。這次他憤恨湯恩伯不通知他撤退,所以一到台灣,就極力對湯恩伯進行攻擊和控告,而與湯一起的石覺、陳大慶更不示弱,與羅反唇相譏,雙方鬧得相持不下,迫使蔣介石不得不召開上海作戰檢討會,平息風波。參加會議的人員為逃台各部隊師長以上的指揮官。本來蔣介石想主持會議,後來覺得自己也參與了上海之戰的督師,怕在人們七嘴八舌之下處於被動地位,便叫陳誠主持。會前,石覺、陳大慶分途向出席會議的人疏通,說:“此次上海作戰和撤退,不論損失大小,隻要能撤到台灣,都是有功的。至於過失方麵,湯總司令一個人替大家承擔,希望大家在檢討會議上,對湯總司令要言下留情。”想用這種辦法孤立羅澤闓。開會時,羅澤闓首先發言,說:“湯恩伯身為統帥,在上海撤退時,帶頭逃跑,將部隊遺棄不顧。像這種行動,將何以對部下?更何以對黨國?應該自殺以慰國人!”羅的話比蔡文治在上海說的更難聽,把湯恩伯氣得臉紅脖子粗,羅的話音一落,湯立刻接上去說:“你羅澤闓能說會道,在會上說話如同猛虎一般,但是同共匪作戰,卻連綿羊也不如。你的部隊在浦東不戰而潰,使得整個戰局逆轉,以致指揮部無轉圜的餘裕,你還說我該自殺,你就早該自殺!”湯的話一完,羅接著反駁,二人對吵,別人無法講話。陳誠坐在主席座上搖頭歎息,一言不發。爭吵的結果,二人都提出要求開軍事法庭解決,陳誠眼看無法解決,便順水推舟說:“好,就由國防部組織軍事法庭進行解決罷。”會議在一片吵鬧聲中而散。至於組織軍事法庭一事,此後再無人提,也就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