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帶著情緒的精靈
酒後，謝絕朋友的相送，婉拒的士的熱情，沿著那條我們曾經共同走過的街道，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徒步回家。徒步，是慢的最高境界吧。夜色下的街頭，空曠而寧靜，偶有行人騎著電瓶車匆匆走過，留下的也隻是一個稍顯驚慌的背影。是的，在這樣的時刻，一個踉踉蹌蹌，緩緩而行的男子，在路人的心中，更多的應該是一種敬而遠之。
我喜歡這午夜時分的街道，在我目所能及的範圍內，空空蕩蕩，清清爽爽。沒有了白日裏的車水馬龍，煙塵喧囂，腳下的馬路慵懶地舒展開身姿，在夜幕的籠罩下，優雅地吐露著迷人的氣息。站在橋上，眼前緩緩下行的橘黃色路燈呈現出柔順的曲線美，延伸直至目光的盡頭。路邊藍色經典的廣告燈箱則是一長串詩意的深藍，與身後的紅色為主的光影仿佛刹那間區分開了兩個世界，一邊熱烈歡騰，一邊厚重寧靜。神奇的是，此刻，這一切隻屬於我一個人。
反反複複問過自己，那火辣辣的酒，潤濕嘴唇，掠過
舌尖的刹那，身體是否也曾有過抗拒，內心是否也會有過猶豫，一直找不到一個確切的回答。回想方才酒桌上端起酒杯的刹那，的的確確是豪情萬丈，意氣風發。酒中豪氣幹雲天，這是自己在酒後最為灑脫的形象，這也是自己清醒時格外厭倦的模樣。厭倦，是世俗的目光對清醒與迷醉狀態下兩個截然不同的自我共同的否定。
從未想過，會遇見另一個人，甚至比自己更了解自己。你說，酒後的自己是自己喜歡的自己，不掩飾，不做作，不紳士，不文藝，卻真實。的確如你所說，酒後的世界如此的真實，去掉了重重的包裹，撇開了種種的束縛，隱藏在靈魂深處的自我，可以毫無顧忌地，張揚！
隨手接住頭頂飄落的一片香樟樹葉，對著朦朧的燈光，細細品鑒它清晰的葉脈，默默慨歎世間萬物的奇妙，此刻的心情，如同與你的初次相逢。生活中，那些曾經讓自己憎恨的，喜歡的，在乎的，珍惜的，痛苦的，一股腦兒湧上了心頭。我知道，愛也好，恨也罷，過去的不會重來，未來的不可預知，眼前的才是觸手可及。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酒是帶著情緒的精靈，在這個略顯孤寂的夜晚，悄無聲息地在我的體內遊走。此刻，睜眼看霓虹，抬頭望星空，天地之間的一切在我的眼前如此真實地鋪陳，我可以更真切地體會到自己在這蒼茫世間的存在感。也隻有在此刻，才能少有地察覺到生命的虛無而又真切，渺小而又偉大。我知道，人生是一段長長的旅程，在這個途中，你會與無數的人擦肩而過，有些人，過了就過了，而有些人，你注定會走進靈魂。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明日酒醒過後，也許依然是一如既往的茫然，失落或是其他。這所有一切的心緒，隻是對殘留畫麵的回想，是對夢幻身影的留戀，或者隻是虛無的失落，無奈的悵然！可是，在這午夜的時分，在這酒後的街頭，在這寂寥落寞的身後，又有誰會真正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