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王庭(1 / 3)

棘奴隻覺得渾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樣,即便是魯呈義一直用手托著他,棘奴還是受不了在馬上的顛簸。他們急奔了半天,就連那些緹衛營的騎士們也是靠著意誌強撐著。更不要說這些戰馬了。

很多戰士嘴角幹裂,在奔馬上他們有時一聲吆喝便扯動嘴角接著嘴角就流出鮮紅的血,放眼望去整個馬隊像是剛享受完盛宴一樣。那些戰馬再也沒有往日的雄風,它們嘴裏冒出白沫一直躺倒胸前,戰馬身上冒出的汗在寒冷的空氣裏快速揮發產生陣陣白煙,又有的黏在身上冷風一吹便結成了一層厚厚的冰鎧。人和馬相對竟透著一股那樣的感覺,那感覺像是有趣又悲涼。有趣的悲涼下是疲憊和哀傷。

一路行來他們都沒有回頭過,因為回頭就是泄氣再堅強的戰士也經受不了一次次的泄氣,目標就在遠方,他們隻是筆直的向著北麵前行,禦馬狂奔。

而宇文氏的騎兵並沒有追過來,至少這些久經戰陣的騎士們沒有感覺到身後那縹緲的殺氣。可他們不敢停,他們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哪些所謂的縹緲上。

已經有人開始掉隊了,摔倒的戰馬壓著那騎士人和馬在一起詭異的抽搐,他們大概都想再站起來,可他們最終都是咬緊了最閉上了眼睛。

魯呈義接過身邊騎士手裏血紅的戰旗。整個騎隊都放緩了速度,漸漸的停了下來。離棘城不遠了,半天的狂奔讓他們走完了平時一天的路程,已經深入北燕腹地雖是荒無人跡的草原,大概那些胡人不敢追過來吧!魯呈義知道此時他們必須要停下了。

探馬向四周放了出去,騎士們身上裹著牛皮席地而坐互相依偎,有些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去撿草原上零落的牛糞,在這個寒冷的晚上,沒有帳篷,就不能不生火了。

凡兒從魯呈義手裏接過睡著了的棘奴,眼裏含著淚花滿是心疼,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膽子狠狠的看了魯呈義一眼,魯呈義去沒有往日的理直氣壯含蓄的笑了笑,嘴裏叨咕著李先生曾經說過的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夜裏哀風怒號,像是有人在哭泣。不知今夜有幾人入睡,又有幾人在夢中見到了那些留在車陣中的袍澤。凡兒抱著棘奴和魯呈義圍著火堆。棘奴已經睡醒了,其實他並沒有睡著,隻是他感覺他的頭沉悶的緊,就像此時的空氣那樣沉悶。

他很想哭出來,可是他雖然年少也模糊的知道一點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道理啊。他是乞活軍冉家的男兒啊!

看著搖曳的火光往事依稀如夢,就像當年爺爺把他抱在懷裏一樣。他記得爺爺說過這是一個亂世。

這是一個悲哀的年代。

英雄們誕生在鋼鐵的搖籃中,世界在動蕩和戰火中掙紮。

在百年前晉惠帝時期的八王之亂以後,晉室分裂,國力空虛,民生凋敝,晉朝的軍事力量迅速衰退,“華夏大傷”。胡人趁機起兵,侵擾西晉。自此天下大亂,你方唱罷我登場的亂世出現了。

大江以北在胡人五大部落的控製之下,五部的盟主匈奴以中原之主的身份建立趙國君臨大江之北。而浩大的江南屬於古老高貴的晉王朝。

然而,在這一百多年裏和平從未到來過。無論是江南的大皇帝還是江北的大可汗,都無力去維係龐大的國家。王權已經旁落,懷著野心的人競相踏入戰場,在亂世中奪取自己的一席之地。

趙國占據中原雖然富有繁華卻也是四戰之地,胡人五部的聯盟本就是鬆散的,趙國百年征戰已經不似從前那樣強大,在胡人眼裏漢人與羊無異,這些胡人隻知征戰不會生產,他們殺戮漢人掠奪漢人他們妄想把中原的萬裏良田變成他們放牧的草場。而江南的晉朝卻仍是腐朽他們北伐,晉國的貴族隻想著憑借大江的天險享受一聲富貴,所以他們也肆意掠奪百姓的財富。正是映了那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泱泱中華何時缺過有誌之士,就那麼一群流民建立了一支軍隊——乞活軍。

在江北中原,赤潮般的乞活軍一次次打敗了趙國驕橫的軍隊。胡人的大可汗趙國的皇帝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乞活軍的首領冉隆被趙國皇帝石勒封為西華候,自此中原漢人可以在乞活軍的庇佑下得片刻安寧。

人們仿佛看到舊時代被摧枯拉朽地毀去了,而新的時代則建立在戰士的屍骨和婦孺的血淚上。

可誰都知道大可汗石勒對乞活軍的片刻屈服是因為五胡聯盟越發鬆散,各個部落都妄圖挑釁五部首領匈奴的權威,尤其是北燕慕容氏竟然在他趙國的身後越發強大。石勒為了他的寶座他就必須安撫住這些漢人,就必須借漢人為刀消滅他的敵人。而乞活軍就是最鋒利最合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