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被重拾的生命(1 / 3)

其實,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或長或短的一段。短,有個限度;長,也有個限度。你我被限定其中,猶如手握一根已經點燃的引線,我們隻顧關心火藥燃燒的光亮是否奪目、爆發出的聲響是否令人鼓舞。至於引線何時燃盡或者突然中途熄火,誰都無法預先得知。我們能做的,除了打掃灰燼,再無其他。

當百裏浦和蘇夢見到百裏浦仰身到下、不省人事,一時間嚇得魂飛魄散,連忙呼叫醫生。“多嘴丫鬟”也第一時間按下了緊急呼叫按鈕,同時告訴蘇夢母子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有可能直接把病人折騰至死,後果自負等等。不一會兒,幾名醫生急匆匆推門而入。經過一陣緊張的搶救之後,百裏浦重新恢複了意識,但語言功能和肢體行動都已經消失了。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雖然搶救和輔助治療幾次三番的進行,百裏浦還是在經曆了過山車般的人生苦痛之後,未能向生命索取更多的時間,越來越微弱的生命之火最終化為冰冷的影像。

此刻,這一家人曾經的歡聲笑語全部消退,對人生的美好憧憬呈現出灰暗的底色。

百裏晏企盼的攙扶著父親在醫院走廊裏來回散步,然後康複出院,再送自己到大學報到,已經是海市蜃樓,不可實現。

蘇夢陷入到深深的茫然之中,麵對未知的生活不知所措。在與百裏浦生活的二十年中,除了工作,家裏家外的大事小情她都極少過問,她固執的相信家中的這棵大樹會一直挺拔,會是她和兒子的長久依靠。但是,時至今日,她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在接下來的歲月裏,與兒子相依為命。

在料理完百裏浦的後事之後,蘇夢母子的心情稍稍平複了一些,對死亡和生存的態度也更加豁達。又過了些時日,百裏浦接到了大學入學通知書,一所東北地區的“985高校”——父親百裏浦的母校。他想通過這種方式,慰藉從那裏和母親牽手走出校門、給了自己無限疼愛的父親。畢竟,當他離開家門,走上一段新的旅程,進入到一個新的環境時,還是希望能夠在遙遠的他鄉找到一些安慰;畢竟,父親的離去在他的內心留下了一道傷口,世間萬物任取何種也無法填補得上。

為了免得百裏晏第一次出門在外獨自生活思鄉心重,蘇夢給兒子的行李箱中裝滿了家鄉的特產和親手做的點心,同時,還不忘買來一副麵目坯子,按照《三國戲》中周倉的扮相,描了一個“瓦灰花元寶臉”,讓百裏晏帶上,權當是個念想了。你看這張麵具,遠看像一塊元寶,近看像一隻蝙蝠,真可謂是栩栩如生。

在告別了母親,告別了家鄉之後,百裏晏緩打行囊,帶上對未來人生的期許,帶上母親的企盼和父親的遺願,一個人踏上了開往中國東北的列車。

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遠行,麵對外麵的世界既新奇又陌生,但並不恐懼。

一路上,火車風馳電掣、穿山越河,從太湖之濱經齊魯大地、燕趙之城,出山海關、繞遼東半島,經過一天一夜的行程,終於開到了一片從未領略的一方水土,一段新的人生際遇就此展開。

早上七點多,車廂的廣播裏響起了播音員的聲音,提醒到站的各位旅客要提前準備好自己的行李物品,準備下車。並介紹了當地的風土人情、餐飲住宿、曆史風貌等,重點介紹了這裏的幾個旅遊景點和商務酒店,廣告的嫌疑更大一些。

百裏晏一邊好奇的傾聽一邊收拾好行李,快步走到了車廂門口。

隨著擁擠的人潮,百裏晏擠下火車。

當他的雙腳剛踩到這片土地之上,就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親切和熟悉,似乎人生的無數次旅行都經停此地,也似乎從未踏足過這裏的一山一水。或者,這熟悉的場景隻在父親的講述裏出現過,自己對這裏的一切印象都是夢中的臨摹?

更讓百裏晏意想不到的是,九月北國的清涼一下子將其深深吸引,這裏沒有了江南的燥熱,去除了空氣中多餘的水氣,一切顯得幹淨利落,不臃腫、不繁複。抬眼望去,天空湛藍、雲朵潔白,陣陣微風沁人心脾。

如果能移形換位,將南京的“建康賞心亭”換做這裏的車站月台,將辛棄疾筆下的“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用到此時此地,怕也恰如其分。

“喂,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來報道的吧?”

正當百裏晏沉浸在無限遐想之中,一個甜美的聲音突然鑽進耳朵。刹那間,車站的嘈雜和忙亂似乎一下子銷聲匿跡,隻剩下這個聲音在耳邊環繞,如一人置身偌大的劇場,隻聽見台上的歌者淺吟低唱。

百裏晏下意識的轉過身,發現說話的是一個容貌端莊、眉清目秀的女孩兒,隨意捆紮的“丸子頭”,外加隨風舞動的空氣劉海兒,青春的活力和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餘。女孩身著黃綠相間的T恤,上麵印有學校的“LOGO”和校名,胸前掛著該校“誌願者”的胸牌。

“哦,我是來報道的,就是這所學校……”

百裏晏說完用手一指女孩的胸口。

女孩本能的身子向後一縮,略微害羞的接過話茬:“我是誌願者,校學生會宣傳部的。看,專接你們。”

百裏晏放眼望去,遠遠近近這樣的誌願者真是不計其數,各個舉著牌子熱情的詢問著剛下車的學生模樣的旅客,生怕哪個隻顧低頭走路的家夥不小心“逃脫”。如果不仔細分辨,這幫人聚集在車站出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散發非法傳單的短工或者商場導貨員集體出動呢。

“你報的是哪個學院?”說著,女孩指了指停在車站廣場一側接新生的專用大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