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於顏睜開眼睛的時候,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隻恍惚看見四周圍的昏暗和淡淡晃動的人影,酸澀的眼皮就撐不住沉重又合上了。
意識似在邊緣徘徊了許久,混沌而模糊。耳中總覺有個聲音,似重複著一句話,卻又總不清晰。忽然瞳中一個影像閃現,一個披著鬥篷的女影轉過身去——‘宣於顏,懂了吧?女人隻靠皮相是贏不了的。’
胸中一驚一窒,宣於顏猛然睜開眼睛。
一眼入目的是一張滿是皺紋的陌生老嫗的臉,正俯在她的麵孔上方給她擦額上的汗水。宣於顏本能的就要退縮,卻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就本能的又是一懼。
專心擦著汗的老嫗對上了宣於顏惶恐的眸子,先是一愣,接著那滿是皺紋的老臉上便綻開笑容來。
宣於顏卻並沒有因這笑容就安心分毫,反而覺得那張臉上因笑而加深的溝壑更是詭異。老嫗卻已了解的從宣於顏的額頭上撤回了拿著汗巾的手,臉也稍稍離遠了一些,開口就是安慰:“好孩子,你別怕,你很安全,別害怕……”
幹涸的喉嚨發不出聲音,宣於顏隻能繼續惶惑的盯著老嫗蒼老卻明亮的眼睛。
老嫗對宣於顏笑得更加溫和,拿汗巾的左手輕輕拍著她的肩頭:“我不會傷害你……你得救了、安全了。”
“……誰?”吐不出更多的字,宣於顏隻能以眼神表達更多的疑問。
“我嗎?我是蘇嬤嬤。”
“這裏……?”
“這裏是哪裏?”老嫗總是微笑著,“我們還在琉璃湖上……你還記得嗎?”
琉璃湖……
宣於顏慢慢斂下了眸子,她又怎麼會不記得?
那日琉璃湖霧氣濃重,她卻絲毫不覺冷,跟前隻有那個女人穿著黑色大氅的身影和白色的臉。依舊的美,卻也森冷。在她絕望而麻木的匍匐在地等待著她的最終時刻的時候,那個女人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對她說了一句:“宣於顏,懂了吧?女人隻靠皮相是贏不了的。”說完這句,便轉身消失在了漸重的暮色裏。
宣於顏記得,那時她對著那背影苦苦的笑了。是認輸,也是沒想到最後來送自己的,是最恨自己的人。
記得那時看著那個背影,她猶在想——是的,你贏了,甄蝶雲,你贏了我這個隻靠皮相的人。可是你知道嗎?不是我自大,也不是我天真,以為用皮相就真的能拴住一個男人的心……我隻是不想示弱而已。我隻是不想讓你甄蝶雲知道,我宣於顏有的,就隻是這副皮相而已……
我跟你甄蝶雲不一樣,雖然都隻是區區侍妾的身份,但是你有家人。甄氏在涼鄍雖不算望族大家,但好歹也是小貴族的身份。所以你還有家族可以依靠。
可是她呢?宣於家輝煌的時代已經過去,她宣於顏也早不是世家小姐。已經十載,她已經十載沒有見過家人的麵容……就連記憶中那些曾經溫馨幸福的片段,也早已經在這些年的受辱受欺中,變得支離破碎、溫暖不再。因為她身邊一個人都不在……